【连载】《蒹葭飞处》之二

4个月前 (01-10) 0 点赞 0 收藏 0 评论 6 已阅读

文/图 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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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半碗棒子面糊糊下了肚,秀才决定出去走一走,消消食,散散心。老娘只是不住地唠叨,近来更甚,自己耳朵里早就磨起了茧子了——热稀粥也糊不住她的嘴!

草长莺飞,雾堤烟柳,小小荒村虽无湖光山色,早春时节却也是鸡鸣犬吠,小河流水,放眼望去,一派文豪们所说的田园景象。

秀才出得门来,也无目标,也无牵挂,信马由缰漫步村街里巷,田间地头,逢人也只是打个招呼,并不停留,不久便踱到了村外小河边。

河上并没有孤帆一片从日边来,天边也没有远日长霞归落雁,只有不知名的雀儿们不时从头顶上飞过,啾啾啾地鸣叫。

秀才很是悻悻然,因为他很想念出几句什么诗来,吟唱一下眼前这大好的风光,可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诗句,只好瞅着哗哗哗的河水,发会儿呆。

突然,秀才听到不远的小木桥处,扑通一声水响,似乎有人掉到河里了,接着就传来了叫声:救命~~,救命~~!

秀才心下一慌,马上跑向小桥那边,定睛细看时,只见水中有一女子,许是过桥时不慎绊脚落了水,此刻已然呛了几口河水,手脚乱抓,不住地扑腾。

这一女子显然不识水性,兀自在河水中升降沉浮,随波逐流。秀才也不识水性,连个狗刨也不会。他往日里惯于布履长衫,迈步四平八稳,此刻却也慌了神,顾不得斯文了。

秀才顾不上撩袍挽袖子,几步便踏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手脚并用,跌跌撞撞蹚到落水女子身旁,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拽住了女子臂膀,欲拉她站立起来,迅速逃离。

奈何,心有十分救人之志,手无二两缚鸡之力,慌乱之中,秀才反被女子死死拽住衣襟子,胡乱撕扯,最终跌倒在河水中,很是呛进了几口清水,瞬间便要迷糊了。

然而秀才并没有迷糊掉,虽然呛了两大口凉水,但被凉水一激,秀才瞬间又清醒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依旧拽着女子臂膀,用力拉她站起,艰难地蹚向岸边。

与那潮水起伏缠斗多时,奋力拼搏终于脱离苦海,二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也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秀才与这女子互相搀扶着蹚过浅滩,上岸后便各自跌坐在了长草丛中,大口咳喘着。

秀才褪下身上长袍,拧干了水,见女子衣衫单薄又浑身湿透,便要给她披上。女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但却紧抱着双肩,只顾着瑟瑟发抖。她浑身狼狈,又羞又怯,咳喘过后便不住地小声啼哭,慌乱地整理着湿透的衣衫。

秀才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落水女子来,只见她:

梨花初带艳雨,难掩百般绰约;芙蓉才出春水,自有十分娉婷;她虽云鬓散乱,衣衫不整,但却天然玲珑,本来俊俏;适才片刻惊魂,更显得粉面桃腮,堪比羞花太真;此际一时落魄,愈发是螓首娥黛,恍若颦眉西子;上下湿漉,娇兮俏兮,凭添三分秀色,里外淋漓,窈兮窕兮,更著一段风流。

秀才看得一时呆住,脑海里立刻蹦出来那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女子却见这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马上侧过身去,小声向秀才言道:“恩人!小女子一命,全仗着先生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日如有缘,大礼再谢,万福!”

秀才光顾想着那关雎了,一时愣了神。他很想问一问这女子家住何地,孤身一人欲去何方,又因何故不慎落入水中,可话就在嘴边上,一时嘴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女子踉跄着站起身来,向秀才深深道一个万福,急匆匆便要离去。秀才忙道:“娘子衣衫尽皆湿透,狼狈如此,怎可冒然抛头露面!”

女子一听,立时显出了犹豫不决。秀才接着说:“小可就是本村人氏,此去不远,有茅舍两间,家有老母,别无他人。不如随我同到舍下,若不嫌弃,宽去湿衣裙,换了家母旧衫裤,用上些热汤饭,待元气恢复,衣衫干透,再行离去,并不耽误前程,如何?”

女子面现戚惨形状,只把头摇了摇,低声言道:“恩人固然一片好心,小女子这里如何使得!不可,万万不可!”

秀才正色言道:“小可乃一介穷书生,偶遇娘子落难,实心相助,纵有那不良心思,我这身板,未必能敌过娘子!我伸手相帮而娘子见疑,却为何来?”

女子欲言又止,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拉扯着湿透的衣衫,掩饰这不堪的狼狈。

秀才不由地念出来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娘子必是有千般苦楚,万般无奈,以致落到如此境地。你我虽相逢陌路,然娘子但有所需,尽管差遣,万勿却了小可一片好心!”

女子闻言顿时泪如泉涌,啜泣言道:“您是好人!恩人!”,说着便要磕头谢恩。

她这一举动,慌得秀才伸手就要搀扶,苦于男女大防,只好改成了连连摆手,且忙不迭道:“使不得使不得!娘子有甚苦楚,只管道来,小可或能解你忧愁!”

女子叹了一声,擦了擦眼角泪痕,这才缓缓言道:

“小女子本是邻村人氏,娘家姓陆,乳名唤作苒儿。因幻年父母早亡,无依无靠,自小便童养在了前村婆婆家,丈夫未成年,至今没有并亲。半月前,丈夫害了伤寒一命呜呼,那恶婆婆便要将我再许配七龄小叔,我哪里肯依,拼死抵抗!婆嫂叔伯一干恶人便要用强,是我壮了胆子,趁人不备,半夜逃了出来,不料慌不择路,忙乱之中失足落水。若不是幸遇恩人舍命搭救,小女子一命,恐怕早就……!”

这陆苒儿说着,便又是一阵嘤嘤啜泣,泣毕揩泪言道:

“……虽离了虎口,那帮恶人不时必定会四处找寻,万一撞个对面,不是连累了恩公一家晦气?那恶人要是再告了官,使上些银钱,唆使官家断先生一个拐带人口,小女子罪更大了,实难从命!”

秀才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跳着脚骂曰:“岂有此理!昭昭日月,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不义之徒!诚如所言,然则娘子身将何往,计将安出?”

陆苒儿闻言不语,兀自嘤咛。秀才略作沉吟,开口言道:“依小可之见,娘子还是暂随小可同去,舍下虽贫,权可安身,此一也;恶人若寻来,天宽地阔,料他一时三刻,未必便能访见,此二也;娘子可先暂避一时,容稍后再做计较,不误行程,此三也,娘子尊意可否?”

这陆苒儿暗自思忖,自己尚在闺中,抛头露面,失足浴河,狼狈若此,真个孤苦伶仃!今前路尚且未卜,身后又有婆家相逼,正需寻一处隐身之所匿了形迹,再图打算。可眼下情形,身处荒野,虽遇恩人援手,毕竟孤男寡女,萍水相逢,更不知他底细,怎可冒然间随他前去,万一离狼近虎,又该如何!所以一时踌躇,面露难色。

秀才见女子不再言语,已将她那心思猜中了八九十来分,便昂然正色道:“娘子且躲过一时尴尬,来去自便,何如?”

陆苒儿欲言又止,心里暗忖:看此人,面皮甚善,并不似那恶人模样,且其气力精神,稍逊于己,纵有不测,拼一死而已,谅他一个摇头晃脑的穷秀才,也未必就能讨得了许多便宜去,不如且依了他,躲过一时危机,再作计较。只是,目前自己上下里外皆湿,如何进村见人!

观见女子一时无语,秀才心下早已了然,但却计无所出!因自己也是浑身水浸,尚在淋漓,女子更无半片干布遮体。两人竟狼狈若此,何以在村里人众目睽睽之下,回到自家草屋?

秀才沉吟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顿时腿上吃疼,又加计上心来,所以大叫一声,把一旁陆苒儿吓了一跳,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

“娘子且在此间稍歇,小可先回家一趟,取来老娘的干净衣衫与娘子换了,再套上邻居二哥牛车,将娘子载了,径直入村便是。人若问起,只言侄女,探望家姑,料也无妨,可否?”

陆苒儿一想,也只好如此,缓缓言道:“恩人费心了!既如此,小女子全凭恩人安排……只是这荒野之地,盼着恩人早些返回!”

“只消片刻便回,娘子宽心!”

秀才说罢,将自己半湿的长衫挂在女子身旁柳枝之上,转身便向村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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