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哪些超级虐心的小说?
(已完结)
我爱过一个男人,他叫温子良。
但他无法娶我,因为他是京城温家的人。
他的爷爷是温老指使,姑姑是已故的温贵妃。
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边城姑娘。
后来我听说温家出事了,被抄家灭族了。
有一天一个女人找上了我,她自称是江湖组织“千里乘风”的宗主马大雁。
她来带我走。
(ps:关于温子良和温家,如果看过千里乘风这篇,就知道本篇内容注定很悲催。)
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
温子良离开的时候我怀了身孕。
但是我没告诉他。
我想,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
他一声不吭地给我请了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嬷嬷。
又留下一个老兵。
还给了邻居王大叔一家一些银钱,嘱咐他们照顾我。
最后,他把一叠银票塞在我手里。
我看了看,省着点花,够用好几年的。
我知道他尽力了,我不恨他。
临走的时候他让我等他,总有一天他会接我去京城。
可我知道,他回不来了。
他在京城有高官厚禄,家里会给他娶一位高门大户的小姐。
但是我摸摸肚子,微笑着说好。
转过身,我泪流满面,又被我轻轻擦干。
他给我选的丫鬟和嬷嬷都是老实良善的人,也都失去了亲人,她们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们像一家人。
包括那个老兵,他说他家里人早都死光了,不如把我当他闺女。
京城到边城很远,消息也传得很慢。
我平平静静地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温子良也没有从京城传信过来。
我也没有捎信去京城。
我怕给他添麻烦,万一他正要跟哪个贵小姐议亲,知道他有个孩子就不好了。
老兵坚持认为温子良不会不管我的。
我安慰他,说温子良给我的已经够多。
渐渐地,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家人有孩子。
等我身子好一些,就开个小店,大家一起做一点儿小营生。
老兵看着可爱健康的孩子,还是有些叹息。
他托人给京城稍了一封信,但是没有明说孩子的事情,只画了一株结子的石榴树。
我姓石,右手是六指,所以有个外号叫小石榴(六)。
我的大名是石玉秀。
我的六指和别人的六指有些不一样。
一般人的六指很短小,还畸形。
我的六指却很完美,仿佛手就应该长六根手指头似的。
我的右手也因此异常灵活。
所以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家族的手艺,可是父亲却叮嘱我不要随意显露。
石家会做天机弩。
一种杀伤性很强的武器。
跟普通的弩相比,它的威力更大,能轻松洞穿最坚硬的铠甲,射程也更远。
它能够瞬间齐射十几支箭矢,也能够快速连续发射。
点射的时候它有更精确的准头,经过我的改进,箭头还可以携带火药。
我问过父亲,为什么不把天机弩献给朝廷。
父亲告诉我,当年爷爷和二爷爷研制成功天机弩,还没等公之于众,二人先起了家族纷争。
本来二人并没有嫌隙,但是他们拿着天机弩样品去找知县询问如何献给朝廷,知县却告诉他们首功封赏只能给一个人。
爷爷和二爷爷平时只沉迷于工艺技巧,对人情世故比较懵懂。
所以他们很轻易就信了知县的话。
他们都认为是自己的功劳大,都想着到时候让朝廷把最大的荣耀给自己。
二爷爷生怕争不过爷爷,就想联合知县独霸功劳。
可知县继续挑唆石家兄弟进行家族内讧,直到爷爷和二爷爷闹得兄弟相残。
石家除了天机弩,还会做其他机关暗器。
爷爷和二爷爷用自己拿手的作品攻击对方。
两个人都受了重伤。
而这时知县跳出来说兄弟阋墙,于礼法和国法都不容,把两个人都关了起来,他想独自到上司那里去进献天机弩。
三爷爷爱习武,不喜欢机关之类,他武艺高强,常年在外漂泊。
这时候他刚好有些厌倦居无定所的日子,回家来了。
得知两个哥哥被知县挑唆相残,搞得差点家破人亡,他一气之下夜闯知县府,杀了这个狗官,拿回天机弩唯一的样品毁掉,之后亡命天涯。
爷爷和二爷爷后来被继任的县官放了回来。
但是经过这一遭打击,他们一蹶不振,不久相继去世。
爷爷去世前让父亲发誓,不再碰有关天机弩的一切,否则断子绝孙。
然而父亲却并没有听他的,他一直琢磨怎么再做出一把天机弩。
可能是应验了诅咒,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但是他丝毫不在意。
用他的话说,石家其他几房没有断子绝孙,可养一群废物有什么用呢?
父亲的话也没说错,不知是不是天罚,其他的石家子孙在机巧制造方面毫无建树,不得要领。
反而是我,拥有灵活六指的右手,使我在机关零件的制作上如虎添翼。
我还精通商功算数和会圆术。
(注:商功是计算立方体,会圆术计算弧形。)
因此我和父亲在复原天机弩上日渐取得进展。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眼看天机弩又要被我们父女二人制造出来,石家其他人却命令我们成功后一定要交出图纸。
理由就是我一个女子,没有资格获得朝廷封赏。
父亲听闻后,只说是制造失败了,我们父女做不出天机弩。
家族人不信,甚至想囚禁我们一家。
父亲与他们周旋,在外公和舅舅的帮助下,我们一家三口逃亡外地。
就这样,我们从杏花春雨的江南,躲到了塞外边城。
也许是水土不服,来了没几年,父母相继去世。
我孤苦无依,靠着木工机关的手艺讨生活。
边城战乱频繁,带机关的家具或是机关盒子很受欢迎,方便藏东西。
平时我的成品放在城里一个木工铺子那里。
有人买走了我的一只盒子送给了他的年轻长官。
这名长官就是温子良。
他好奇什么人能做出这种东西。
当发现是一名女子时,温子良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好奇。
他问我,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害怕。
边城民风彪悍,我看起来很柔弱。
我笑了笑,告诉他,我有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没有听懂。
直到有一天,一个无赖跑到我跟前要占我的便宜,温子良那天又来找我。
他刚要给我出头,就看到我一抬手,无赖倒地身亡。
他大吃一惊,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这附近的人,包括地方长官都晓得,不要惹石姑娘,她杀人于无形,这个找死的,竟然还不信。”
我给他看了我做的独门暗器。
是能发射毒针的针筒,很精巧,可以藏在袖子里。
毒针很细,像江南春天的细雨。
可是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死。
中了毒针的人,小命直接被黑白无常带走,回不了家了,所以,我给自己做的暗器取名,斜风细雨不须归。
很有诗意。
那一刻,温子良并不怕我,反而眼里露出欣赏的光。
我用自己的方式保全自身,死了个无赖,地方长官视而不见,心里当我是为民除害。
此地民风彪悍异常,匪患横生,我不杀无辜之人,地方长官甚至极满意我的存在。
温子良很快爱上了我。
他觉得我很特别。
温家给他各种议亲,他一味推脱。
他说他不喜欢京城贵女的做作。
我问:“你喜欢我,可是你们家许你娶我吗?”
他不言语,我也不为难他。
我摸摸他的脸说:“没关系,我只求缠绵一场,不求天长地久。”
他看着我,眼光里都是震荡。
温子良惊异于我的痴心,他内疚,对我越发温柔。
他动了一点真心,对于如何跟家里提起我整日踌躇。
他试探地问我做妾如何?
我回答,只想在这个边城拥有他一小段时间就够了,别无他求。
温子良偷偷与我约会,次数不多,但是很甜蜜。
我很满足。
二
我们石家人都是执拗之人,只想达成所愿,不惜自毁自伤。
我爹去世前对我说:“人活在世上不痛快,女子尤其憋屈。玉秀你若是活得好便活,活不好不如趁早下来找爹。”
不知温子良信不信我,但是我真的是只求一晌贪欢。
能有一个孩子是意外之喜,还是儿子,我更喜悦。
不是重男轻女,只因儿子更像他,只要看看他的小脸就能回忆各种美好。
老兵捎去的石榴结籽图依然没有回信,他长叹一声。
我不难过,若是在京城,像我这种女子本来见他一面都难,何况有一段姻缘。
这天县衙差役鸣锣让大家去申明亭。
申明亭是县太爷教化民众用的,一般本境有十恶不赦或者作奸犯科这样的重罪,都会在申明亭公布,教育大家不许犯罪。
偶尔也宣读来自外地的重大案件,以儆效尤。
教不教育人咱不知道,但是申明亭的锣一响,大家都跑去听。
边城生活无聊,申明亭讲的那些罪大恶极,成了众人的消遣。
我的丫鬟小米儿坐不住,我让她出去听热闹了,嬷嬷撇撇嘴,说有啥好听的。
不一会儿,小米儿慌慌张张跑回来。
我问:“米儿,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小米儿说:“不不不,不好了,秀儿姐,良哥他,他他他……”
嬷嬷生气地说:“你可稳当些吧,到底怎么了?”
小米儿压低声音说:“温,温家,就是良哥他们家,抄家了,诛九族了,说是他们参与了啥王的什么乱。”
我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老兵赶紧问:“小米儿,你这一路可跟别人说过什么?”
小米儿摇摇头:“没,我一听就赶紧往家里跑了,什么话都没和别人说!”
老兵姓杨,名唤杨老油。
其实也不是他真名,是说他这人油头滑脑。
不过他对温子良和我死心塌地。
老兵说:“咱们快走,这里不能呆了,嬷嬷你是不是说过在城外村子里还有一间房子吗,咱们过去。”
嬷嬷姓田,她说:“那儿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能行吗?”
老兵急了:“破也得去,城里太危险,收拾东西,快走。”
我们匆忙收拾了东西,好在有一辆驴车,老兵没事出去采买用。
出门的时候碰到王大叔一家,我们很紧张。
王大叔说:“孩子,走吧,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就是有人问起,我就说你们跑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王大叔的大女儿刚十六岁,长得很齐整,本来想招女婿,被街霸看上了,硬要娶做小老婆。
通知了一个日子,到那天就要拉走。
王家只有三个女儿,缺少男人撑腰。
我趁天黑,跟着醉酒的街霸,在僻静处杀了他。
王大叔知道是我出的手,但一直没说什么。
王大叔指着天:“我们一家要是跟别人乱说你的事情,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王婶和他家几个孩子郑重地点点头。
我住的地方偏僻,除了王家没别的邻居。
我说:“信你。要是有官家或什么人问起,提到子良,你就说不晓得那个温公子是什么人,就知道挺有钱。提到温家,你就说自己不怎么识字,没见识,也不懂啥温家不温家的。至于我,你以为我被接走过好日子去了。”
王大叔说:“晓得,都记住了,孩子你快走吧,快快。”
我们就这样趁人不备迅速溜出了城。
田嬷嬷老家村子也挺偏僻的,她家老房子也在村子的不起眼处。
比想象的好一些,没到不能住的程度。
我们收拾收拾,勉强住下。
村里有人看到,好奇问怎么回事,田嬷嬷也蛮会做戏的。
“哎呦,可别说了呦,我那苦命的女主人哦,我家男主人出去做生意呀,遇到抢劫的了,被一刀啊就,就……哎呦呦,苦命啊,留下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呢。做生意的钱还是借的,人才死就有讨债的。哎呦呦,我的天啊,没活路了呀,躲到这里来了,大家照应点吧,太苦了,别和外人说我家女主人的事儿。哎呦呦,老天爷呀,放过苦命人吧。”
村民纯朴,听得眼泪汪汪。
边城这种事儿多,大家很容易就信了。
我们就这么安顿下来,生活苦一点儿,可是心安定一些。
老兵有点儿后怕。
幸亏没往京城写信说我和孩子的事儿,就一幅小画,估计没人能发现。
本来想让孩子姓温的,看来不行了。
也不想他跟我姓石,就姓梁吧。
就叫梁毅,好好长大吧,虽然没有父亲,但是相信做为子良的血脉,他一定健康强壮。
我只敢在半夜偷偷地哭。
我对他当一个负心汉早有准备,但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我宁愿被抛弃,不愿做未亡人。
子良曾经说过,京城并不好,还不如边城。
我不信,以为只是不愿意接我回京城的托辞。
现在我信了,是不好啊,怎么人一下子就没了。
还是诛九族。
我的孩子也是温家的九族。
我得保护他。
可怜他以后只能在穷乡僻壤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了。
京城好远,那个什么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这么夺走了我的一切。
走得匆忙,我有一些大型工具没有带着。
我准备安顿好之后,再慢慢建一个小作坊。
我有一把已经做好的天机弩,几乎没有对外人展示。
就给子良看过一次。
他爱不释手。
他问我制作的原理和材料,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甚至包括技术的关键秘密。
我对他说:“你要是有一天用这把弩求前程,我很高兴,但是不要和别人提起我。”
子良不高兴,说他不会用我的心血给自己谋前程。
我问:“你是觉得一个女人做出来的东西不值什么吧?”
子良说:“这样好的东西,应该让别人记住,是你石玉秀做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
这把弩,如果温子良说是他做出来的,会受到世人无限追捧。如果说是一个边城姑娘做出来,只会被嗤之以鼻。
我对于世态炎凉并不愤世嫉俗,只觉得无所谓。
可是子良却有些不忿。
我说:“你前程好一点儿,我也高兴,喜欢你耀武扬威的样子。”
子良沉默一下,而后对我说等着吧。
三
我明白躲在穷乡僻壤也并非万事大吉。
可没想到杀我的人来的这么快。
田嬷嬷家里只有两小间房间和一个小厨房。
我和小米儿、田嬷嬷睡在大一点的房间里,杨老油睡在小小的偏房。
半夜,我忽然惊醒。
发现杨老油在院子里和人打斗。
交手几招之后他就被人摔到一旁。
杨老油是个老兵油子,用温子良的话说,能在战场上活到他这个岁数的,身手比一般江湖人都强。
我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杀手不紧不慢地进了屋子。
他进来之后还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小米儿和田嬷嬷瑟瑟发抖。
杀手说:“你们的邻居嘴还挺紧,不过我的追踪术厉害,追你们难不倒我。这个任务不知道为什么派我们来做,老弱妇孺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把孩子给我,只要你乖乖把孩子交给我,我不难为你们任何人。”
我点点头说:“好。”
然后我把孩子递给田嬷嬷,示意杀手从田嬷嬷手里把孩子接过去。
杀手有点鄙视,大概觉得我这个当娘的,放弃孩子放弃得太快。
田嬷嬷抱着孩子痛哭不已。
杀手很不耐烦的样子,站起身对田嬷嬷说:
“老婆子,我不想难为你,你不要逼着我对你动粗,孩子给我。”
话音刚落,他就倒在地上死了。
我用斜风细雨不须归解决了他。
杨老油从地上勉强爬起来,跌跌撞撞进了屋里。
看到死人之后,他把尸体拖到屋外检查了一下。
他回来说:“这人不像行伍出身的,也不像衙门的捕快,总之不是官家的人。”
我说:“按理官家想抓我,应该大张旗鼓,大白天来才对,不应该派杀手来。”
杨老油说:“这里不安全了,赶紧走吧。”
我点头,不过我看看小米儿和田嬷嬷,她们还惊魂未定。
我说:“小米儿,田嬷嬷,我给你们一些钱,你们去别处,不要在这里停留,也不要跟着我,太危险。”
她们不愿意和我分开。
我无奈地说:“你们俩一个太小,一个太老,我带着你们反而不方便逃跑。”
我拿出两张银票,塞给她们俩,让她们快走。
她们虽然不舍,也承认我说的对,再三拜托杨老油一定照顾好我,就相携离开了。
杨老油说:“秀儿,咱们往哪里跑?”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杨老油一跺脚:“那就跑到哪里算哪里,能活一天是一天。”
我们收拾了一下,他赶上驴车,接着又开始逃亡。
我们这回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往人多的地方去。
边境最大的城市是黄远。
我们就去那里。
去黄远要经过白云镇,我们到达时已经天黑。
必须在镇上歇一下脚,我们走进唯一的一间客栈里面。
又饿又累,我和杨老油要了两碗面。
一路上,我们父女相称。
面上来了,客栈外来了一伙儿人,衣着不凡,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客栈老板对他很客气,一进来就亲自过去招呼,还说给他留了最好的上房。
这伙儿人坐下来,马上有好酒好菜端到他们桌子上。
本来我和杨老油埋头吃面不言不语。
孩子哭闹了一下,我连忙哄他安静。
这一哭,引得周围人不禁看了看我。
那伙儿人为首的那位多瞧了我两眼,他忽然走到我这桌来。
我和杨老油警惕地看着来人。
他笑嘻嘻地坐下来:“请问二位是父女吗,看这样子也是要去黄远?是走亲戚吗?为什么不见孩子的父亲。”
杨老油说:“这是我女儿,刚守了寡,她婆家说她克夫,把她赶出来了,连带孩子都不要。实际上是公婆偏心,想把家产都给小儿子。不过我儿命苦,这都是她第三任丈夫了。她克夫的名头太响了,本地待不了,只好去黄远找活路。”
杨老油不愧是老油,估计一般男人听了都会嫌我晦气,离我远一点。
我把头低下去,装作流眼泪的模样。
可是不想对面这个人仍旧嬉皮笑脸: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娶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幸运,死了也值。”
杨老油呵呵一笑:“这位仁兄真会说笑话,我们还着急赶路,就不跟您多说了。”
我和杨老油赶紧吃几口面,准备马上走。
本来想着在这家店歇息,但是如今这情景,看来是不行了。
然而对方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还在那里絮絮叨叨。
“我是黄远城里万刃堂的少东家。你们知道万刃堂吗?在边塞,提起铸刀,没人不知道万刃堂的。你们跟我回万刃堂吧,我能给你们一口饭吃。”
边境不太平,人们出门习惯带刀防身。
也有很多刀客在这里讨生活。
所以铸刀是很好的买卖。
万刃堂确实很有名,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它的少东家。
但是我们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杨老油一拱手:“多谢公子抬爱了,我们父女两个笨手笨脚,吃不了万刃堂的饭,只想找点小营生。”
这位少东家不依不饶:“老头你谦虚了,你这手是练家子的手。再说,小爷我想给你女儿一口饭吃,怎么都能给的。”
我很想用斜风细雨不须归把他弄死,不过他们人手很多,我的毒针有限。
并且,我也不想惹麻烦。
我和杨老油一起起身,留下面钱赶紧往外面走。
那位少东家也起身拦住了我们。
“这么晚了还要走,太不安全,不如明天和我们一道走吧。”
杨老油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这种人怎么好和少东家一起赶路。”
少东家一挥手,来的人把我和杨老油堵住。
他懒洋洋地说:“我是好心,我真的是好心,不要这么不领情好不好。”
我和杨老油对视一下,看来运气不好,一场恶战难免了,好在我随身的包裹里还有天机弩,一会儿我找机会把它拿出来。
孩子在我怀里像是感受到危险,忽然发出一阵大哭。
我想趁这个机会,先用斜风细雨不须归把这个烦人的少东家杀了。
这时一个女人从外面嗖地进来,拿着一把大刀,瞬间用刀把子将少东家打得鼻子飚血。
之后其他人和她打了起来,都被她打趴下了。
四
我和杨老油躲到一边去,看着女人三下五除二地把人打飞。
杨老油嘀咕:“这位姑奶奶可是哪里来的,我滴乖乖,真比一头母狼还吓人。”
周围的人能跑光的都跑了,没跑的都躲在桌子下面。
客栈老板在柜台后牙齿打架,声音大的我都能听见。
女人打倒所有对手后,跳到我面前来。
“哎呀,你没事吧,出了点变故,我还以为来晚了呢,幸好幸好。”
我和杨老油很吃惊。
女人一挥手:“走吧,边走边说。”
这时那个少东家忽然从地上跳起来,女人还想出手,少东家连忙说:
“别别别,你们也不用走,我不会找你们麻烦,当然,这位女侠也别打我了。我承认,我动了一点色心,可我就是想让你们跟我去万刃堂,我给你们吃的喝的,还给钱,大把的钱。女人不都喜欢有一个男人各种拿钱养她吗,谁知道还有人这么不愿意呀。”
女人指着少东家说:“放屁,当然不愿意,就是山珍海味,逼着人家吃也不行。你刚才不就是想强抢民女吗?”
少东家说:“我就是有点生气,怎么有人不领情,外面这么黑,又不太平,他们为了躲我竟然往外跑,我不高兴。”
女人冷哼一声:“合着你还是好人了不成?”
少东家一撇嘴委委屈屈地说:“黄远城的女人都可喜欢我了,我要说领谁去万刃堂,她们都好高兴。”
女人不再理他,转身对我们说:“他就是个白痴,估计说的不是谎话,外面确实不安全,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我是来接你们的。”
说完,这个女人去开了两间客房。
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给安排了两间不错的房间。
进了房间,女人告诉我们,她叫马大雁,是“千里乘风”的宗主。
我说:“从来没听说过你们,你和温子良认识吗?”
她说:“认识,说实话,我还废了他一条腿呢。”
我问:“为什么?他真的参与造反了?到底怎么回事?”
马大雁说:“本想着废他一条腿,他就不用参与造反了。温家后来也不太想参与成王的事情了。不过已经惹火上身,想全身而退太难。成王非得要叛乱,温家是他的外家,温子良的爷爷以前没少帮成王,当然卷进去了。”
她说的很乱,我有些听不懂。
马大雁说,这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
她坐下来慢慢讲,讲了好久,我和杨老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子良根本就不想掺和这些破事的,可是他爷爷硬是要他参与。
马大雁废了他的腿,反而给了他一丝机会,朝廷也给了温家一丝机会,让他们不再错下去。
只要他们能劝住成王不再谋反作乱。
可惜没有。
子良把我托付给了何友松将军。
这个何友松是平息叛乱的功臣,按理是温家的对头。
但是子良偏偏把我托付给了他。
而马大雁废了子良的腿,何友松却派她来接应我。
我说:“所以,你要把我送到何友松那里去吗?”
马大雁说:“我要带你回千里乘风,在那里你才安全。不过这之前,我确实得带你去何友松那里,并且还要见见陆乾山。你会做天机弩吧,试着用它换你儿子一世太平如何?”
我问:“陆乾山是谁?”
马大雁说:“如今的兵马大元帅。朝廷要打西狄了,元帅行辕就在黄远。我送你们过去。不过今天晚上可能不太平,有我在你们别怕。”
我没说什么,从包裹里拿出了天机弩,然后给斜风细雨不须归装满了毒针。
杨老油擦了擦自己带的朴刀。
马大雁说:“你们做一下准备也好,本来只想着别让官府发现你们就好,我到了边城才发现,有别的人想杀你。还好你们有一些自保的本事,要不你们死了,我可犯了大错,没法跟别人交代了。”
我和杨老油主要是保护好孩子。
马大雁夸杨老油的名字好,她说她有个堂主叫乔老滑,以后让他们俩碰一下面,看谁厉害。
半夜十分有一个人过来敲门。
马大雁说:“进来吧,门没锁。”
来人是一名男子,貌不惊人,笑得很温和。
他很有礼貌地进来了,彬彬有礼地说:
“我是来杀一个婴儿,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活一点儿也不。但是奉命行事,也没有办法。”
马大雁问:“你一个人来的?”
对方答:“我一个人来的。”
马大雁说:“那好说。”
对方回道:“未必,你解决的是青龙白虎十四使中排名最低的。不过很意外,排名第二的竟然被你身后的女人和老头解决了,真是奇怪。”
马大雁说:“你排名多少?”
对方答:“第一,其实我本来是监督他们两个的,没想到最后得我亲自动手。”
马大雁说:“很好,我会会你这个第一。”
对方说:“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刀法大开大合,在这个小屋里未必好施展。”
马大雁说:“那就不施展了,铁花,给他一掌。”
对方脸色一变,想回头没等回过去呢就挨了一掌。
马大雁趁机一刀剁下他一只手。
他很生气问:“你武功如此高强,怎么还让人偷袭。”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姑娘。
马大雁说:“我们都是弱女子,不讲武德。”
听了她的话,姑娘点点头。
我开始有点喜欢马大雁了,她脸皮厚得十分可爱。
马大雁上前给这个杀手止了血,给他喂了一粒药。
我问为何不直接杀掉。
马大雁说:“把他送给陆乾山看看,让陆乾山给太子递个话,别搞斩草除根那一套了,他已经赢得够多。”
五
杀手看着自己的断手,问能不能给他包好了留个纪念。
马大雁跟客栈老板要了很多盐和硝,说腌好了才不臭。
杀手还对马大雁说了声多谢。
给杀手一掌的姑娘叫马铁花,不爱说话,本来马大雁让她躲在暗处,看看来多少人,伺机待命。
实在没想到只来了一个人。
这位排行第一的杀手说:“我们实在没想到一个婴儿这么难杀。上面派我这个排行第一的,带排行第二和排行第十四的来完成这个任务,我们觉得是笑话,我以为是为了锻炼排行第十四那个小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老二擅自行动,会自己去刺杀,这两人也没跟我汇报。老二的追踪术是我们中最好的,折得不明不白。”
马大雁说:“我本来是跟着他们俩的,结果老二擅自行动,让我把他跟丢了。你们那个十四告诉我了,他二哥特别疼他,他嫌任务没意思,想偷懒,二哥说替他做了。十四身手不错,就是一个男人还翘着兰花指,一说话就扭脖子,让人有点儿受不了,我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他和他二哥,嗯,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不对劲?”
杀手苦笑了一下:“特么的,我三令五申任务期间不许儿女情长,怕耽误事。就忘了有的人他儿儿情长。”
等他们忙活得差不多了,我不禁问,到底是谁要杀我。
马大雁示意让那个杀手告诉我。
杀手说:“我们是太子养的死士中最出色的十四个,私下称青龙七卫和白虎七卫,前七名青龙,后七名白虎。斩草要除根,多少年之前会南等地有个姓许的借天灾民怨趁机作乱,朝廷秘密查明其实他是罪臣钱喆旭的后代。有前车之鉴,所以温家的后代,坚决不留。”
马大雁问:“虽然我们不懂你们朝廷那些破事,但咱们就是说,官府正儿八经派人追查不行吗,轮得着太子派自己手下干这活儿吗?”
杀手说:“官府查到了会层层上报,说不定皇上最后心一软,留这个孩子一命。实际上皇上绝对会留一条命的,他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残忍。”
马大雁点头:“哦,太子替他爹当恶人,真孝顺。”
杀手咧嘴笑笑:“他是不想给自己以后留麻烦罢了。”
马大雁说:“你这么说你主子,你主子知道吗?”
杀手说:“知道,所以我才是排行第一,并不是我武功最好,而是我最务实,太忠心的反而不行。最忠心的只能排行第六。我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个,那个老六派没派过来。他什么都不讲,心里只有任务。”
马大雁点点头,转过身对我们说:“看来我们还得注意一下这个老六。”
天一亮,我们又出发,马铁花提前给我雇了一辆马车。
杀手绑好了扔在驴车里面。
万刃堂的少东家看到我们队伍里面多了一个受伤的男人,不禁感叹:
“天啊,女侠真是对我等手下留情了呀。”
杀手说:“对我也留情,都杀两个啦。”
这厮真是个碎嘴子。
万刃堂的少东家恭恭敬敬地对马大雁说:
“侠女侠女,我们一路结伴而行吧,交个朋友。路上你们的吃喝,本少爷买单了。给个面子吧,女侠,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没见过挨了一顿打,还上赶子巴结的。
有人悄悄跟我们说,这个少东家向往独自闯荡江湖、叱咤风云,但是只要这个念头起来,就被他老爹打一顿。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马大雁同意和他一路同行,他可高兴坏了。
出了白云镇,离黄远就不太远了,但是还要过一个青沙口。
这是一处很险要的隘口。
马大雁说:“希望那个老六不要在这里搞事情。”
说什么来什么。
在清沙口出现了五个人。
杀手第一说:“我的天,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都来了。”
马大雁说:“老三老四老五,老十一老十二老十三为什么不来?”
杀手第一说:“这有什么难猜的,我和老二都折了,老三老四老五成了老大老二老三了,人家干嘛非得拼这个命呢?老十一老十二老十三比较滑头,他们排位太低,跟着出来万一死了不值,要是这几位有人死了,他们不也能往上升了吗?”
马大雁问:“那这几个跟着来的呢?”
杀手第一说:“没办法,老七是老六的亲兄弟,其他三个是老七的把兄弟。我早都提过意见,私下里不许拉帮结派,可是上面的人说结拜结义有助于提高战斗力,可拉倒吧,老九老十的功夫不咋地,就是因为跟着老七老八混,硬给抬举到这个排名。”
对面的老六说:“老大,你能不能闭嘴,你除了唠叨,哪一点儿让人服众。”
杀手第一说:“嗯,有你们这帮倒霉催的手下,我现在这个处境算是比较幸运的。”
马大雁对万刃堂少东家喊:“你们的人离远点。”
然后举着刀杀过去了。
老六喊:“胆敢与太子做对者死。”
马大雁唰唰两刀,差点把他削成秃顶。
老六喊:“你是哪里的贼人,敢和太子为敌?”
马大雁对着他脑袋砍下去,说着:“这个老六好吵。”
马铁花负责保护我和孩子。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手很痒痒。
我掏出了天机弩,对准其中一个杀手就是一箭。
正中他的脖颈。
杀手第一躺在那里喊:“我就说要把情报给全了再派任务,只说让我们杀一个小婴儿,也没人告诉我们孩子他娘是个暗器高手。”
马大雁砍倒老六之后飞身跃到我身边来了一句:“你再用天机弩杀一个,咱们把尸体搬给陆乾山看。”
对面剩下的三个杀手显然被搞蒙了。
趁此机会我又射死一个。
剩下两个感觉不妙要跑,马大雁和马铁花起身就追。
到底把他们都放倒了。
万刃堂的少东家张大了嘴巴,然后不停鼓掌。
“好,好,好好。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这位姑娘也如此厉害,太棒了。”
我拍拍孩子平静地说:“原来杀人这么痛快。”
马大雁说:“嘿嘿,我们千里乘风需要你,到时候让你多杀几个。”
杨老油摇摇头感叹:“你们这些女娃娃呀……”
好多天了,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委屈。
杀了两个人之后,我感到终于获得了一丝安定。
六
马大雁说可以在千里乘风新成立一个堂,让我当堂主,问我喜欢什么动物。
我说喜欢癞蛤蟆。
马大雁说:“成,那我给你设一个蛤蟆堂好了。”
万刃堂的少东家问:“姑娘为何喜欢癞蛤蟆?”
我淡淡地说:“敢吃天鹅,有胆量,人生在世,非得有个三六九等,有的人就必须做癞蛤蟆,有的人必须做天鹅,真不公平。”
温家没倒,我不配嫁给子良。
温家倒了,我的孩子还要陪葬。
何其不公。
我想当癞蛤蟆,当一只有毒的癞蛤蟆。
杀手第一说:“一下子折了五个,我说了每次出任务别超过三个人,超过三个人的任务需要提前计划,没人听,这回好了吧。”
马大雁说:“你这个老大,当得真不容易。”
杀手第一说:“你也是老大吧,你是怎么当上的?”
马大雁说:“他们都嫌费脑子,就让我当,因为我没有脑子,谈不上费还是不费。”
过了青沙口不久,马上要到黄远了。
我问:“如果陆乾山也想杀我怎么办。”
马大雁说:“砍他。”
杨老油听了嘴角抽搐。
而我则露出一个很邪恶的笑容:
“我射死他。”
杨老油看看我,好像有点不认识我了。
陆乾山在军队里的威望非常高,马大雁说他不像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但是无所谓。
如果现在给我一个机会射死皇帝,我也去。
我不怕天下大乱,与我无关,我只想痛快一点。
我们马上要到黄远城了。
有一名女将带了一队人接应我。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值这么大的阵仗。
万刃堂的少东家说:“天啊,我这回可没少长见识。”
女将名叫宋韵之,她的丈夫就是何友松。
宋韵之对我说:“放心,我们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我问:“你们是不是太子那一队的?”
马大雁说:“她以前是我的手下。”
宋韵之说:“我和何友松哪一队都不是,我们就是要对抗西狄。”
温子良也说过,他要和同袍跟西狄血战到底。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温子良会把我托付给何友松。
因为他们都曾经是很纯正的战士。
我被宋韵之接到她和何友松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他们刚买下的宅子。
他们夫妻俩想在边关长驻了,不想回京城。
我和杨老油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杨老油说何将军是个很好的人,以前在军队的时候就听说他爱兵如子。
他们再好,敢公然和权力对抗吗?
我不清楚。
马大雁提醒过我了,可以用天机弩给自己做筹码。
我主动把天机弩拿给何友松夫妇看。
何友松告诉我:“温子良调回京城后,有一段时间在神机营供职。神机营研究火器,也研制火箭之类的。天机弩是可以装火药,他曾经想复制出天机弩,不过腿坏了之后,他把图纸烧毁了。”
我说:“为什么毁掉呢,腿坏了也可以继续做弩啊……我可以告诉你们制作关键,你们拿去对付西狄吧。但是我要以此跟陆乾山讨价还价。”
路上我用天机弩杀死的两名杀手,已经被何友松交给陆乾山了。
杀手第一也被带去他那里。
没过多久,就有人传话来,说陆乾山想见我。
宋韵之告诉来人:“见石姑娘可以,必须由末将宋某陪同前去。石姑娘的孩子在我们夫妻这里,出了事情,我们夫妻会自刎谢罪。”
我很感动,没想到何友松夫妻真的以命相拼。
传话的把宋韵之的言语传过去,很快有回信说可以。
我带着天机弩跟宋韵之去见陆乾山。
他很沉稳,并且不像个坏人。
他看着我说:“温子良腿残疾之后,接替他的人发现了他毁掉的弩机样品。我找人复原过,虽然只复原了七成,但是也惊异于其构造精美。我们一直害怕这种弩会被成王用于谋反。不过成王并没有得到过这种弩。”
我回道:“子良一定不想糟蹋我的弩。”
陆乾山说:“可否给我演示一下天机弩的全部威力?”
我点头。
在校场上竖起一个个木头人。
我一名柔弱女子,不多时就用这把弩将这些木头人变成了刺猬。
箭头装了火药的,更是能在木头人身上炸出一个大洞。
陆乾山看着试验成果说:“本来温老指使是要把温子良安排在骁骑营的,可他偏偏要去神机营。我们以为他去神机营,是为了给成王提供火器,因此一直密切关注。可温子良只是窝在神机营一直琢磨弩机,但他为什么不献上去呢?”
我摇摇头。
陆乾山命人拿来一把残破不堪的弩,让我看一下。
我在弩的暗处看到了一个“石”字。
陆乾山说:“太子命人秘密审问过温家人,问他们这个石字是什么意思。也去温家老家审了温子良,他咬掉自己舌头也不肯说。费了一番周折,才从温老指使的贴身仆人那里知道,这个石字,是一名女子的姓。”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陆乾山接着说:“那名仆人招供,他偷听过温子良和温老指使的谈话,温子良告诉过他爷爷,他从一个女子那里知道了天机弩的制作方法,但是关键地方还需要那个女子的技艺。所以,他以此为条件,希望能娶这个女子为妻。可是他爷爷断然拒绝了他,命令他去哄骗该女子,把弩制成之后,再把女子除掉。温子良和他爷爷大吵一顿,不欢而散。那名贴身仆人说,有一张小画,上面画了结子的石榴树,所以猜测是你有孩子了。”
我流着泪说:“何必呢,我宁愿他拿着我的弩造反成功。”
陆乾山皱着眉头说:“石小姐,你可知什么叫大义,什么叫正道?”
我抹抹眼睛说:“不感兴趣,我心里只有我男人。”
陆乾山一付很失望的样子。
我问他:“请问太子知道什么叫大义,什么叫正道吗?”
陆乾山忽然面色有点尴尬。
我说:“有空儿说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说点儿正事。我可以告诉你们天机弩怎么制作,但是能让太子和朝廷不再杀我的孩子吗?”
七
杀手第一一定跟陆乾山说了太子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即便是诛九族,也很少杀未满周岁的婴儿。
陆乾山知道太子做的不地道。
可是他还是替太子辩解:“有时候上位者不得不考虑的多一些,我会和太子讲明,让他不再难为你。”
我问他:“你的话有多大份量?太子肯听你的吗?你能做多大担保?”
陆乾山说:“我以陆家的信誉做担保。”
我摇头:“一点儿也不可信。”
陆乾山很恼怒。
宋韵之说:“信誉这东西有点虚,信物还差不多。”
陆乾山叹气:“何友松他娘子,你这嘴巴还是那么锋利。”
宋韵之说:“我们和西狄大战在即,需要石姑娘的天机弩给我们助力,总得安心让人家教我们怎么做弩吧。”
陆乾山不得不承认宋韵之说的有道理。
思索了片刻,陆乾山拿出一枚护符。
他说:“这是太子妃在护国寺为我求来的,她是我侄女,我将它转交与石姑娘,并在此发誓,必将极力护石姑娘与其子周全,否则陆某必受天罚。”
我接过来,收好。
陆乾山接着说:“这一段时间你就住何友松那里吧,他们会保你安全的。”
我和宋韵之回到了他们夫妻的住处,发现杀手第一也在那。
他说:“如今我也回不到太子身边效力了,没地方去,我先回这里了。”
马大雁说:“要不跟我回千里乘风吧。”
杀手第一说:“那我能干什么呀?”
马大雁说:“你可以东张罗一下,西张罗一下,你倒是挺会管事的。”
杀手第一说:“也成吧。”
我们问他的姓名。
他说:“我姓衣,真的姓衣,以前的名字太平庸,现在我有了一个好名字。”
我们问是什么,他说:
“衣只手。”
休整两天之后,我准备再着手制造一把天机弩了。
目前我手里这把是我和父亲一起制造完成的。
让我自己独立做成一把,还是有挑战。
首先就是得解决工具和场地的问题。
研究了一下,何友松认为可以征用万刃堂的一部分作坊和工匠。
我同意这个做法。
因为是军爷征用,万刃堂的老板不情不愿答应了。
但是他儿子可非常高兴。
万刃堂的少东家叫万小山。
他很热心地帮我们张罗一切。
说实话,他长得不丑,在黄远城确实挺受欢迎。
边城民风颇开放,大姑娘表达爱意有一点儿直接。
有的女人确实会暗示万小山自己希望被他娶回去。
所以把他惯得有些不知道东南西北,有时候行为近似白痴。
不过他本性并不坏。
很快制作天机弩的地方准备好了。
万小山看过我用天机弩杀人,很是佩服,问可不可以给我当徒弟。
我让他去请示何友松。
我倒是同意他学,因为天机弩大批生产也许就是要依赖万刃堂也说不定。
何友松跟陆乾山商议过后,陆乾山决定以后就让万刃堂承接天机弩的生产,不过需要朝廷派官员监督,不允许泄露制作的信息。
万刃堂的老板因此特别高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对于儿子跟我学艺是一百个赞成。
甚至听说他儿子对我有意,他都鼓励支持,就差亲自跟我明说了。
不过万小山没让,估计是怕惹火我。
机关器械制作需要凝神静气。
杨老油一如既往守护我不被打搅。
万小山只能帮我做一些打下手的活,不过他懂得锻刀,手不笨。
可我就是有些不在状态。
有六根手指的灵活右手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灵敏,我开始频频出错。
滑膛和曲柄的连接点需要经过缜密计算,才能实现连发时不卡住。
然而不知为何,我用了当年和父亲一起制做时的计算方法,却总也对不上位置。
我有点一筹莫展。
大战在即,我必须马上把天机弩复制出来,还得琢磨出批量生产的窍门。
马大雁安慰我,即使我制作不出天机弩,她也拼尽全力护我周全。
我不希望成为一个只能被别人保护的废物。
我开始不停地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有一天我想起来,以前和父亲一起的时候,我关注技术多一些,没考虑过原材料的来源。
我努力回想父亲是从哪里找到的木材。
正好我一直保存有父亲的手记,我逐页翻看,终于找到一些线索。
父亲找来的材料是十月份砍伐的红桦。
只有这个时候砍伐的红桦木材,不干不湿,柔韧性特别强。
并且必须是不南不北地区,千仞高山上产的红桦。
五棵红桦里面只有一棵能用。
然而边城并不产红桦。
我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陆乾山脸色很不好看。
组织人去砍伐这种红桦非常耽误时间。
我必须马上找到替代品。
边城树木本就不丰茂,木材质地也不适合做弩机。
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也许我真的只能靠千里乘风庇护我一辈子了。
陆乾山失望地说:“这种所谓神弩,看似威力无比,实际上不过是倾人力物力可成一把的孤品,独行侠客靠它闯荡江湖也许可以,根本不适合大规模配备。”
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忽然觉得当年爷爷和二爷爷的争斗根本可笑。
我认为可用来讨价还价的天机弩没那么重要。
军队所需的利器不在于单一一把的威力,而在于能否便于生产,方便耐用。
我很沮丧失望。
何友松夫妇却依然以性命为誓,保我和孩子平安。
陆乾山说:“那希望何将军以后也能如此忠于太子和陆家。”
为了我,何友松夫妇必须得向陆家投靠了。
八
正当我陷入困境无可自拔之时,何家来了一位神秘的人。
他腿有残疾,口中不能言,面目损毁不可辨认。
我知道他是谁。
我刚认识子良的时候,他很高大,有宽阔的肩膀,还有一张笑起来很开朗的脸。
何友松跟我说:“这个人叫吴见东。”
我明白,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意思。
我和他四目相对,他眼里有千言万语。
我看向何友松:“为什么让他来这里,来到陆乾山眼皮子底下。”
何友松说:“这是他要求的。正在备战,阵前需要大将,陆乾山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走过去:“你没有死。”
他点点头。
何友松说:“他因为腿有残疾,成王出事前离开京城回了老家,虽然太子的人过去折磨了他,不过毕竟诛族的命令晚一些传到他那里,因此有一点空隙,我托了千里乘风,想办法把他救下来了。”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脸,他却避开了我的手。
何友松说:“他自己毁了容貌,这样别人问起,也无从查证他的身份。”
我说:“只要活着就好,我们还可以团聚吗?”
谁知他竟然摇摇头。
何友松说:“他不想和你相认,你也装作不认识他吧,这是为了你和孩子。他回来是有心事没有了结。”
我问:“什么心事?”
何友松说:“打败西狄。”
我笑了,笑了之后又哭了。
我说:“你们男人啊,心里头留给女人的位置那么少,最后想的不过是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哈哈哈哈哈。”
我抹抹眼睛走了。
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决定相信马大雁,去千里乘风投靠她。
更何况我还有斜风细雨不须归,我可以把它的制作方式献给千里乘风。
晚上的时候下人交给我一封信。
还是熟悉的字迹。
他告诉我说,他找过一个京城著名的老匠人,探讨天机弩的扳动机关,老匠人此时生命无多,看到天机弩的图纸却大为兴奋,称没想到在临死之前找到了破解连珠铳制作的关键。
边城虽然没有红桦,但是可以制作火铳。
只要京城能派火器局的锻造师傅过来,就可以和他们一起讨论连珠铳的制作。
我明白,这是他费尽心思给我找的一条出路。
第二天,我看到他,说:“那你需要和我一起做这件事。”
他点点头。
从此我只叫他吴先生。
杨老油也认出了他是谁。
可是何友松告知了杨老油,谁也不能和他相认。
我想陆乾山也知道了这件事。
可是他破天荒没有任何表示。
他们曾经都只是一心为国效命的勇将,渴望功名,却不会被权力异化。
如今面目全非。
杨老油只能也和我一样,眼里噙着泪水叫他吴先生。
杨老油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
他的眼睛里面都是深情和悲戚。
我们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写信问他,为什么还要回到边境,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他回信,他是有罪的。
他们温家为了助力成王,放任成王把大周的军事机密出卖给西狄,导致损兵折将,何友松也差点死在沙漠里面。
他必须赎罪。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帮他赎。
我再一次请求宋韵之带我去见陆乾山。
我告诉他天机弩的一部分机关零件可以用来制作连珠铳,并且还可以增大其威力。
普通的铳都是单发,由于装填火药困难,所以对付西狄的骑兵不是特别有力。
如果有了威力更大的连珠铳,那么仅仅需要二三百只,就可以对骑兵形成威胁。
陆乾山马上八百里加急,跟朝廷汇报相关情况。
很快京城火器局的师傅就聚集在黄远。
万刃堂这回又成了研制连珠铳的地方。
万小山越来越兴奋了。
他说:“之后我拿着一把连珠铳是不是就可以随意闯荡江湖了?”
宋韵之告诉他:“在此之前,你的脑袋也可以随意离开身体了。”
朝廷对于连珠铳的控制一定会无比严格,即便是万刃堂制作的,恐怕也不许堂里任何人私留一把。
我废寝忘食地研制连珠铳。
天机弩的射程虽然比一般的弩远很多,但是依然有限。
陆乾山想用它来对付西狄的长刀步兵。
但是连珠铳的射程要远很多,所以可以对付骑兵。
可是制作它的危险性也更大。
天机弩的扳动机关虽然让弹丸能够连珠发射,但是却也造成了枪管的不稳定。
最初我们忽视了这件事。
当我成功用天机弩的零件改进了火铳的时候,大家都欢欣雀跃。
这是我和他昼夜努力工作的结果。
我端起火铳,瞄准远处的木人,我对他说:“这一次成功了,打西狄的胜算很大,你的心愿满足了,我也要走了。”
他不能说话,只能深深地看着我。
我扣动扳机,结果枪管炸裂了。
我的右手受伤了。
我灵活的第六指被炸飞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静静靠在我床前。
他应该就这么一直守着我吧。
爷爷临终时跟我父亲说:“做杀器损德行,会祸及自身的。”
我想,爷爷说的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要不我和子良为什么会这么惨。
我们想用杀人的利器给自己谋幸福和平安,是不是错了?
马大雁说:“放屁,我砍的人多了,也没见怎么样。你就是运气不好。可是运气再不好的人,也会有一分好运,属于你的好运气总会有的。”
我知道,这就是安慰人的假话。
我不会有好运气了。
然而他给我在纸上写道:“坚持下去。”
我把手上洒满伤药,继续研制着连珠铳。
其实我也没损失什么,一根多长出来的手指罢了。
正常人不都是五根手指嘛。
就像我和子良,我爱过一个不能嫁的男人罢了,他死还是没死,都不属于我。
虽然痛彻心扉,却又无关痛痒。
九
衣只手看看我的右手,他说:“你的右手这回更漂亮了,就像我没了一只手,另外这只手的剑法更好了。”
这可真是有得有失啊。
有了一次教训,我和锻造师傅尝试改进铳口的大小和铳管的长度。
我还做了试铳的机关,人可在远处拉绳子触动扳机。
经过多次试验,终于成功地做出了连珠铳。
然而制作一把花费的时间较多,用工也很复杂,需要很多工匠协同。
所以,即便倾整个黄远和周边几个城市的力量,在与西狄开战之前,估计也只能做出一百多只。
并且使用寿命不长,保养也比较麻烦。
陆乾山说:“用于一场战斗的突袭和奇袭也足够了。”
我很遗憾,如果有更精密的打磨和铸造设备,也许我还可以进一步改进连珠铳的性能。
陆乾山说:“可惜了,如果你和他没有关系,你不是一个女人,倒是可以去火器局当匠人头领。”
我笑了笑,女人无论多有能力,也不过是依附男人生死。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向成王献我的天机弩制作之法?
他写道:“成王不配。”
他宁愿被马大雁碎了膝盖,也不想参与对权力的谋夺。
他写着:“不要让孩子知道我,孩子不应该有一个有罪的父亲。”
我说:“那是温家的罪,不是你的。”
他写道:“我也曾被迫帮爷爷,找机会除掉何友松,我明知道他是一个勇将,是守卫国家的人才。”
我问:“当初你为什么会答应你爷爷?”
他不再写什么。
我问:“是不是跟我有关?”
良久,他才写道:“爷爷暗示,如果成王事成,也许我有机会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他为了我,曾经想过放弃自己的良心。
我觉得不公平。
受伤的是他,失去舌头的是他,面目全非的是他,然而他本来只想做一个报国的将军。
他写道:“毕竟我还苟活着。”
连珠铳被陆陆续续地造了出来,这种火器能一次连射二十枚弹丸。
陆乾山很满意这批武器的威力,决定在夜间袭击西狄的骑兵营地用,他是用兵的大才,连何友松也不得不佩服他。
可是我只关心他的承诺是否能兑现。
陆乾山给我看了一封太子写给他的密信,上面说了不会再派十四卫中的其他人来刺杀我和孩子。
当初虽然太子的手下从温老指使的贴身仆人那里知晓了我的存在,却没有把我是否会制作机关暗器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不觉得一个女人有什么真本事。
太子认为杀了孩子就好。
也多谢太子的看轻,才让杀手轻视了我。
我姑且相信了陆乾山。
他还活着,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去报什么仇。
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
我把制作连珠铳的方法都写下来,交给了他。
他要留在万刃堂了,以后他会负责生产火器,给何友松的戍边军队使用。
大家都只叫他吴先生。
除了何友松他们,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的过往。
在外人面前我们仿佛才相识不久一样。
宋韵之很快练就了一手好铳法。
她在何友松面前展示的时候,何友松总是夸个不停。
边境的将士们都知道何将军怕老婆。
他们真的好恩爱。
马大雁有时候看到会酸溜溜:“姓宋的婆娘,为了男人,把她的宗主都扔了。”
听说她喜欢京城里面一个姓钟的青年才俊。
马大雁说:“什么才不才的不知道,反正长得可俊了。不过可惜,人家不要我。”
我说:“不要你,会和你对面不相识吗?”
马大雁看着我叹气:“没有。”
我说:“那就还有机会。”
不像我,温子良成了吴见东。
他没死又恰如死了。
我对着一个残破的灵魂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这世上有罪的到底是谁?
我准备和马大雁走了。
他现在是万刃堂的吴先生,虽然腿不能行口中无舌,却是连珠铳制作的最强匠师。
陆乾山对于用他毫无负担。
相反,可以利用这位吴先生的负疚心,让他成为完美的生产武器的工具。
他既不会逃跑也不会泄露秘密。
陆乾山对我说:“石小姐是个大才,何友松认识一些江湖朋友,你要跟她们走,希望你以后不要和朝廷为敌,否则我不能保证吴先生的性命。”
我冷笑:“他的性命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陆乾山说:“石小姐嘴硬心软,你不会让他有难的,你以前告诉他天机弩的制法,现在又把连珠铳的奥义都教给他,用心良苦。”
我说:“他想赎罪,让他赎个痛快吧。不过成王图谋皇位,不惜泄露机密,多少将士死得不明不白,你们想过为他们讨说法吗?你们反而一步步逼迫成王谋反,让更多人死于非命。”
陆乾山说:“太有良心的人成不了大事。”
我说:“是啊,当初这个连珠铳的制作之法如果让成王先得到了,也许就没有你们的存在了。子良却把它藏在心里,只希望有一天能用于对抗西狄。”
陆乾山沉默了。
我接着说:“你们不能得益于他人的良心,又嘲笑别人的良心。”
陆乾山说:“并非。我等没有嘲笑别人的良心,只是很少见过真的良心是什么样,有点感慨罢了。”
我和杨老油收拾好东西要走了。
万小山很惋惜。
“石姑娘真是一点也看不上我呀。”
我笑笑:“你有大把女子喜欢,要一个寡妇做什么?”
万小山说:“我常常说石姑娘的男人虽然死了,可也真有福气。吴先生写给我,早知道会让你孤苦一生,当初不应该和你再一起。他说的也不对,这世上的事情,谁能预先知道结果呢。”
我说:“预先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这样子不算坏。”
万小山说:“唉,我就想娶一个你这样的。”
我说:“世上好姑娘多的是。”
万小山说:“吴先生写过,一辈子能和心爱之人白头,是最奢侈的事。”
我抬头看天:“这并不奢侈,只是有的人注定难以得到。”
十
边境的空气不同寻常起来。
对西狄的作战要开始了。
我也不想再麻烦何友松夫妇,和马大雁选定了出发的日期。
杨老油去见了吴见东。
我没有去。
我静静地哄着孩子睡觉,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孩子以后姓梁,名叫梁毅,倒过来就是忆良。
以后他就在我回忆里面了。
杨老油回来了,他给我带来一样东西。
是一把缩小的连珠铳,很小巧。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是个聪明人。
当初我给他讲天机弩的原理,他一听就懂。
还能够回去画出弩的构造图纸。
他开玩笑说,他就应该给一个机关暗器匠人之家当女婿。
他还记得当初才认识我的情景,我用斜风细雨不须归杀了一个无赖。
这把小小的连珠铳可以隐藏起来,瞄准要害,也可以瞬间杀人,并且比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射程远得多。
杨老油说:“吴先生说了,这个小铳有缺点,弹丸不好制作,也不容易填弹,也不十分精准。只关键时刻保命可用。”
我笑笑:“暗器都这样,登不上大雅之堂。”
杨老油说:“什么东西都是各有各的用途。说不定哪一天人们开始用这玩意打来打去呢。”
我小心翼翼把这个小铳收好。
即便如此小,也是不可见光之物。
这回只有马大雁护送我,马铁花先走一步准备去接受别的任务。
衣只手也和我们一起走。
这一路轻松一些,毕竟不用担心还有人要杀我。
马大雁跟我唠叨,回去之后蛤蟆堂的堂主我还是要当的。
我问做什么,她说可以给千里乘风的人制作趁手的暗器。
她跟我说白鸽堂收了一个小美人儿,以前是成王的手下,被成王用来做红粉局,用来媚惑男人。
后来她把人拐走了。
小美人儿总急着为千里乘风做任务,可是她不会什么功夫,马大雁还有点儿担心她的安危,舍不得她出去。
要是我加入千里乘风,可以给小美人儿做暗器了。
我问:“小美人儿以前为什么听成王的?”
马大雁说:“用感情欺骗她。”
我问:“是不是在男人眼睛里边,我们女人只会感情用事?只懂得男女情爱?”
马大雁说:“那又如何,懂就比不懂强。”
说话间,有两个身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马大雁皱眉,问道:“有何贵干?”
来人没有说话,拔剑开始向我们攻击。
马大雁沉着应战。
然而这两个人的身手相当厉害。
衣只手说:“我没见过这两个,不知道他们是谁。”
说话间又有第三个人钻出来,他朝着我和孩子放出了毒镖。
这一出来得突然,我们没那么多防备。
衣只手挡下了几枚,但没有全部拦下。
杨老油情急之下挡在孩子前面。
他中了毒镖,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杀手一击未中还想再来,被我用小铳打倒了。
但是没有伤及要害,衣只手补了一剑。
马大雁也终于打倒了另外两个人。
我俯身去看杨老油,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一路以来,我一直把他当父亲。
他就像孩子的亲外公。
我失去的太多了,那么多。
另外两个杀手中有一个只是受伤,没有死。
为了防止他自杀,马大雁卸了他的下巴。
衣只手问他是什么人,是不是太子的人。
杀手闭上眼不理。
衣只手划开他的衣服看他后背,肩胛骨上有记号。
衣只手说:“看来太子还养了别的人,没告诉过我们,估计是嫌弃我们不够厉害,问题是我们不靠谱,不还是因为都不听我的话吗。”
我们带着这个活口和杨老油的尸体又回了黄远。
我们冲到了陆乾山的面前。
我一只手举着陆乾山给我的护身符一只手拿着天机弩说:“你食言了。”
陆乾山脸色大变。
他的亲兵要拿下我们,被马大雁放倒了。
马大雁说:“凡事得有个说法。”
这时何友松和宋韵之带着吴见东来了。
吴见东手里举着纸板,写着“不要”。
我喊道:“你是谁,你是谁?有人要杀我的孩子,未满周岁,还不会说话。”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何友松说:“明天就要出兵了。”
我说:“所以呢,要懂得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大局?杨老油也为国出生入死过。他一路护我如父亲,他就这么死了是不是?”
陆乾山说:“陆某食言了,确实对不起石姑娘,可还是请石姑娘以大局为众。”
马大雁喊:“宋韵之,你帮谁,你说怎么办。”
宋韵之迟疑了一下。
她说:“我带一队兵马送你们回去。”
何友松说:“大战在即你带一队兵马离开,不如……”
宋韵之说:“你闭嘴,没了我你不会打仗吗?石姑娘做出了连珠铳不值得一队兵马护送吗?你们非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还有吴先生,男人对不起妻儿才是最应该忏悔的。”
马大雁对陆乾山说:“如果再有刺杀,我就去京城砍太子。”
陆乾山看了看没死的那名杀手说:“据说太子身边有三个顶尖高手,是太子登基后大内贴身侍卫的人选,马女侠确实身手了得,太子估计也知道女侠的厉害了,希望女侠多为朝廷分忧,但是不要和朝廷做对。至于护送的事情,由我陆家子弟去做吧。”
说着他喊出了一个叫陆仲恒的年轻将领。
陆乾山说:“这位是太子妃的亲哥哥,让他护送石姑娘。”
这个叫陆仲恒的年轻将领显然吃了一惊,马上要打一场大仗,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陆乾山说:“仲恒,陆家不想变成温家,陆家是大周的臣子,不是太子的臣子。石姑娘做出了连珠铳,不能对不起她。”
陆仲恒听了点点头。
我看了看吴见东,又或者他是温子良。
不重要了。
在我和孩子被刺杀之后,他怕的是我伤害陆乾山,而不是想着我需要一个公道。
我想我就是那种见识短又为情所困的女人吧。
我可以把天机弩的机密毫无保留告诉他。
我可以为了他研制连珠铳。
我可以忍受相见不能相认的锥心刺骨的疼痛。
但是我忽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女人,受了委屈需要人理解。
我的格局里只有自己在乎的人,好像太狭小了,可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要离开了,再也不来边城。
尾声
万小山帮我把杨老油埋在黄远的一处风水宝地了。
陆乾山的兵马出城去攻打西狄。
我走了,还是没和吴见东告别。
一路上陆仲恒找机会跟我说,其实吴见东不容易。
看来他也知道实情。
同样都是武将,又同样都是皇帝儿子的外戚,他对吴见东于我心有戚戚焉。
我说:“我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可是如果杀手真的杀了我的孩子,他也会劝我以大局为重,切勿伤害陆乾山,也切勿与太子做对。一想到这些,我忍不住难过。”
陆仲恒的表情很无奈。
我想他心里想的一定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忍不住又说:“你们男人的大局里面,需要女人忍耐多少?别说你们男人忍得更多这种话。”
陆仲恒说:“太子平庸又小心眼,我妹妹每天都不容易。”
我惊异于他的坦诚。
陆仲恒说:“我们陆家不想变成温家,可是每一步如履薄冰。”
我沉默了,到头来谁都有委屈谁都不好过。
我看了看马大雁。
她正在跟衣只手唠叨什么。
真奇怪,她碎了温子良的膝盖,她砍了衣只手的手,却没有人恨她。
陆仲恒说:“羡慕马大雁,可是又羡慕不来。”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
我要去当我的蛤蟆堂堂主了。
蛤蟆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痛快做蛤蟆,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天鹅的世界与我何干。
马大雁忽然回头:“石堂主,衣只手问你能不能给他做个可以发射暗器的假手?”
别出心裁。
我回答:“试试看。”
看来,以后我的日子应该挺有趣的。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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