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好看的重生古言?

3个月前 (01-15) 0 点赞 0 收藏 0 评论 5 已阅读

【已完结】天子封我女将军,阖宫欢宴上,我被亲妹妹当众告发。

她一袭白衣身姿纤细,声泪俱下地说我逼迫兄长让功在前,坑害数千将士性命在后,甚至还私吞了一大半朝廷派下的军饷。

她的眼泪溅碎在皇宫精致厚实的地毯上,我被御前侍卫按倒在地,当场拖去了菜市场问斩。

宫中从此多了一位大义灭亲的贤妃娘娘,锦绣堆,雨露恩,富贵荣华似尘土。全家都因此得了道,父兄连升三级,女眷皆封诰命。

而我的尸首被扔在荒野无人问津,野狗秃鹫都来分食,魂魄无路可去,日日徘徊林间。可某一天再睁眼,我又回到了大军得胜的那一日。

1

“将军!援军到了——”

震耳的鼓声从兵刃血肉的纠缠中杀出重围,为命悬一线的军队带来了生的希望。

我拿手遮了遮眼睛,缓过最初的晕眩,看见逆光里军旗猎猎,旗下是我无比熟悉的将士们正在奋勇杀敌。那一瞬间热血重燃,我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驭马向着敌方冲去。

“援军已到,将士们!随我斩下叛军首级!”

冲锋号角应声而起,士气重鼓,我手中长枪锐不可当,直指叛军首领。对方仓皇不已,欲夺路而逃,我看准了时机,将长枪奋力掷出。

枪头刺透了那叛党的喉咙,三军阵前,众目睽睽,我立下此战首功。

将士们高呼万岁的笑脸和眼中满含的热泪在军旗下奏响胜歌,我却没同上一世一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朝我走来的兄长。

“阿午,怎么样,没受伤吧?”

兄长从前待我很好,他脸上的关切在我看来也没有半点作伪之态,可是他越走近,我就越能想起宫宴之上,状告我的那句“逼迫兄长让功”。

杀敌征战时燃起的血骤然就凉了下去,像是冬三月朝我当头泼下的一盆冰水,冻得我牙关战战。我猛地推开了兄长的手,不顾他焦急的呼喊,朝我的军帐跑了回去。

我本想冷静冷静,可是刚一掀开帐篷,却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

“谁?”

长枪方才叫裨将拿去清洗了,我从腰间拔出佩剑,叫背对我的人转过身来。

“将军莫误会。”那人慢慢举起手,转过身来,露出染满了血污的脸。脸虽脏,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好看,像晴夜的月,草尖的露。

“将军,我是董参领的副官,我来替参领为将军送一样东西。”

他举着手不敢动,眼神很真诚,我一时倒想不起来那个姓董的粗汉何时有个这么俊的副官,便把剑尖离远了几寸,好叫他有胆子把东西呈上来。

“什么东西?”

“卑职不知。参领只吩咐我送来,没说是什么东西。”

那副官从怀里取出东西来,被一封油纸包着的,干干净净,和他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副官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想收回手,但碍于我还没接东西,只能干巴巴地一直保持着动作。

“多谢你跑一趟。这些天也辛苦了,去洗漱休息吧,一会儿庆功宴好好喝几杯。”

我接下了东西,对方瞧瞧我,像是想说什么话,但犹豫半天也未开口,行了礼想退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在我面前。

我伸手要扶他,对方却像被火燎到一样缩了回去,耳根子红的比脸上未干涸的血还艳。

“卑、卑职无事……”他讷讷道,“莫脏了将军的手。”

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并不比他干净到哪儿去的手,想了想,还是开口宽慰他,

“上阵杀敌谁也不是全然干净整洁的,你等兵士为国效力,都是我敬重的兄弟同胞。我方才瞧你的手,只是叹我将士之辛劳,并无他意。”

那副官蓦然红了脸,连话也说不出来,看起来有点呆。我突然来了兴致,问他叫什么名字。

“木行年,卑职叫木行年。”

2

休整半日,军中先前鏖战的困苦之气已一扫而空。

我转了几圈,检查了驻扎之地的守备情况,又攀上高处,打算看看整体的布局。只是没想到,正遇上两个我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

情急之下,我矮身藏到了树后,打算等他二人走后我再出来。

“辛儿,你是长子,我宋家的世代忠正,以后是要握在你手里的。”

父帅的声音带着叹息钻进我耳朵里,我蜷起身子隐藏身形,眼泪却落进掌心。

我宋照午十三便随父兄上阵,不提战功赫赫,就是衣衫下这满身的伤疤,也该落得忠良之名。可是结果呢,在我被拖到菜市场的路上,我那骑着高头大马入宫的父帅一眼也未分给我,只叫人堵了我的嘴,命令我不许申辩。

为了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是为了舍我一人得全家荣华,还是为了这所谓的世代忠正,能够牢牢握在兄长的手中?

“可是父亲,阿午她……”

他二人似乎是走远了,我只听到兄长言语焦急,却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紧攥的掌心僵直难展,我不知坐在那暗处多久,才缓慢地爬了出来。真难看啊,威名赫赫的宋小将军,此刻像只丧家的狗一样落魄。

“什么人!”

头顶有惊喝劈来,剑尖架于我肩上,我偏了偏头,刚想说话,却听见对方惊呼一声扔了剑,急匆匆扶我起来。

“将军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对方的掌心宽厚又温暖,惊慌的样子不像方才在营帐时的呆愣。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张漂亮的脸蛋洗干净了以后神采奕奕,很有些招人。叫我想起家中小妹,机警又敏锐,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

只是这样美好温馨的画面,终止在她一身白衣诬告我之时。

想到这里,我收回手,有些冷淡地避开了这个姓木的副官。对方倒像是没察觉我的回避,沉浸在不知道什么想法里发呆,那眼睛看得我心慌。

“我无事,你怎在此?”

木行年朝我叩头,“卑职僭越,只是心中有一疑惑,特来高处探看。”

“何事?”

“驻扎之地隐有弊漏。”

听闻此言,我倒是颇惊讶。这营地确实是有问题的,不过前世未曾听闻有兵将提出此言,害的我军吃了好大一个暗亏。

“本将军恕你无罪,你且说说何处有弊漏。”

木行年有些惊喜,从地上站起来,眼神亮晶晶的,“卑职多谢将军。此地山陡环抱,唯有一路可通行,大军停与此虽占易守难攻的好处,可是将军且看——”

他站于我身侧,伸手一指,

“西南方向树木繁多,而东南处溪流快行跌宕,军帐为辟火皆远离西南而近东南。请将军细看,东南方位草叶缠卷连绵,有些已经近在营帐十尺之内,若有贼人点燃草叶,瞬息之间,可阻水源而拦退路,就算是火焰一时难烧营帐,我大军亦危矣。”

我点点头,此话分毫不差。那夜正是有残余叛党放火烧营,水源与唯一通行的大路都被拦住,叫我们险些成了困兽。

“依你之见何如?”

木行年稍一思索,看向巡逻的兵哨,“草叶生长自有规律,若说正巧长成如此围堵之势,我却不信。想必一定有贼人暗中手脚,既是人祸,便应拿个人赃并获。挪帐恐打草惊蛇,我有一计,稍后的宴会我们不妨撤酒用水,既防贼人,也不会饮酒误事。”

我偏头看他,眼神中带着审视,“你可知我军已经苦战三月有余?”

“卑职知道。”

“以水代酒,岂不寒了兵士的心?”

木行年那双眼睛直盯着我,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既是战时,便应听从军令,时刻备战。况且将军亦明白,酒或水原没有那么重要,能尽早归乡,又有封赏带回家中,才是兵士最盼望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叫我恍若置身众兵之间,听见他们渴盼的祈愿,看见他们眼神的向往。

我微点了下头,又问了他一些更详细的想法,只见这木行年胸有成竹,连如何布置乔装、引贼现身都说的头头是道,叫我顿生疑窦。

为何上一世,我从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本将军还有一事问你。”

我叫住斗志昂扬的木行年,视线掠过对方发红的耳垂,落到他的眼瞳,“今夜你我乃是巧遇,若今夜不遇我,你这计策,该向谁献?”

木行年有一瞬间的怔愣,我紧盯着他的表情,看见他垂下头,恭敬地回道,

“卑职是董参领的副官,若有军情要禀,当报于参领。”

董参领么……

我点点头,向着营帐而去,走过木行年身边时,略偏了一下头,

“你说的很好。去回了董参领,以后到本将军帐下做副官吧。”

3

我坐在军帐里,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出神。

纸包里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还未雕琢,是我上一世偶然得来,打算回京后送给小妹做及笄礼的。

征战之人除了兵器都是身外之物,我记得这东西丢了很久,后来有一天突然在营帐里找到了,我也没细想,只当是此物与我有缘。

可是现在想想,竟是有心人替我寻了回来。

我不信是那位姓董的参领,此人原是我父帅的裨将,为人粗犷豪迈,惦记这种小事,压根不是他的作风。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木行年……

“阿午?在想什么?”

兄长掀帘进来,他褪了重甲后身量有些单薄,我才想起来他此战受了不小的伤。

“没想什么。”我把手里的油纸包收起来,想了想,又推给兄长,“上次丢的那块玉找着了,回京后阿兄替我送给小妹。”

他似乎有些不解,关切地看了看我,像在观察我有没有受伤,“送给阿寅?怎么不自己送,我记得你找了好久。”

兄长的眼神让我想哭,我垂下头,掐着指尖没有说话。

“阿午,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我总感觉,你变了好多。”

兄长走近我身边,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按住我的肩膀,叫我抬起头来,“有事就跟阿兄说,阿兄什么都能为你做。”

烛火把阿兄的脸照得柔和,光影跳动,我看见他眼睛里那个我正在放声痛哭。哭我忠良冤死街头,哭我血亲弃我不顾,哭手足成陌路,哭魂魄受煎熬。

我的嗓子干涩极了,挣开了兄长的手,“没什么。我只是隐约觉得,凶劫将至,我大限……”

“说什么胡话!”

兄长厉声打断了我。

我很少见他这样,他性子温吞,据说幼时曾拜天子师门下,有名儒之姿。只奈何出生武将,是君子也入了行伍。

“好了。你不想说,阿兄也不逼你,你只要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父兄总会站在你身后就是了。”

兄长有些疲惫地捏了下眉心,连声音也有些恹恹地,“我来是想问你,为何突然传令,庆功宴上以水代酒?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了然于心,虽然是暗中行事,但一定瞒不过兄长。索性便把猜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好好好!临危不乱,心细如发,我的阿午是真正的大将军。”

兄长连声赞我,那与荣有焉的自豪叫我看的揪心。若我没有经过上一世的凄苦,叫我如何信面前之人会陷我于万劫不复?

“并非是我之计……”

外头突然的嘈杂打断了我的话,我与兄长按剑而起,出了帐篷,只见外头已经打作一团,有贼人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正要往草垛上扔。

我把兄长推回帐中,嘱咐他守好印信公文。他身上有伤,我实不忍心看他于我面前流血。

“兵士听令,各守其职,莫乱阵脚!”

裨将取来了我的长枪,我举枪为号,酒瓮边的士兵们得令把一早储存好的水砸向了火源。火势被扼于襁褓,残党叛军便不足为惧。

残党们相视一眼,俱咬牙做殊死之搏,一瞬间还真叫他们撕开了条口子。

我定睛细看,发现我军薄弱处正是木行年所领的那队暗中传令并伪装耽于酒乐的兵士。木行年计策虽好,但其中有一处纰漏,我当时未曾点明,正是在等此刻。

一杆长枪在手,身体与武器就像是融为了一体,我身入阵中,如游龙入海,所过之处几近横扫叛军。

很快就到了木行年身边,他已经有些吃力,但还很努力地想要为我抵挡几分。我瞧他被血弄脏的侧脸,枪首避过面前的人影,把叛贼送到他剑下。

父帅站在主帐前观战,我望了一眼,对木行年说话。

“有何感想?”

木行年连斩几人,隐隐有些上头,听闻我说话,又清明了几分,“卑职办事不力,叫贼人有机可乘。卑职该罚。”

“我是说,对于你的计策,以及当前的战况,有何感想?”

木行年骤然回头看我,几乎是不要命的做法,可我这一瞬间却不想怪他。谁叫他眼睛这样亮,里面的仰慕满的要溢出来。

我一枪刺穿了木行年身后扑来的人,提醒木行年小心作战,交谈而已,不要忘记自己正在作战,不是敌人死,就是我们亡。

“你叫兵士明备酒席,暗中备战,以水代酒,以防火势,此计专克残党趁乱纵火,你把重点放在这里没错,却忘了一件事。营地各自有序,贼人所行不论何计都是为了打乱秩序,若我们只盯着如何灭火如何擒贼,就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如若此时对方一鼓作气,只需十几号人,就足够反败为胜,把散乱的军队各个击破。”

就像现在,要是再不赶紧掐灭这伙人,他们就要摸到主帐了。

木行年皱着眉绞尽脑汁地想,我握紧了长枪,横扫出身前一片空地,对着主帐前看着我的父帅,声音庄肃,如钟声悠然回响。

“此种情况也有法可破,便是——”

“以力破巧。”

4

残党而已,其实压根起不来什么气候。

就算是上一世没有木行年发现问题,大火几乎包抄了营地,也很快就镇压下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军需,班师回朝的路上兵士们缺衣少食,吃了不少苦。

最让我不明白的是,这些最后都栽在了我头上,变成了我吞没军饷,坑害士兵。

枪首刺透了最后一个逆贼,我从混乱的回忆里清醒过来,被群情激昂的兵士围簇在中央。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是善意的、敬佩的。

“将军神武——”

“天赐良将——”

叛党的尸首横陈于地,身边的士兵都举着手中的武器兴奋地欢呼高喝,庆祝着胜利,庆祝着自己的生命。

“阵当前,精心的计谋和能挽狂澜的战力一样都不能少。”

我把长枪递给木行年,他的脸颊通红,是和周围兵士一般无二的兴奋和雄心。

“小将军勇冠三军,真是虎父无犬子!等回朝了一定好好切磋切磋!”董参领过来拍拍我的肩,大手掌一指,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带到了木行年的身上。

“诶,不过你怎么把他给要走了?”

正合我意。

我朝父帅看去,行了个军礼,“今夜之计正是此人所献,末将认为,此战首功非他莫属。”

周围的惊呼声大大小小,我能感觉到木行年震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立马跪倒,“卑职之计错漏颇多,是小将军她的功劳最大,卑职不敢冒领。”

我头也不抬,“此人先前是董参领的副官,因其心细如发,发现了营帐之侧草叶之患,又献计诱敌,免我三军军备损耗,是为大才。末将有意为其请奏父帅,当居首功,以振军心。”

董参领是个粗人,但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粗人,闻我此言,也立刻附和,

“是啊元帅,末将提这人为副官,也是因为他多有计策,小将军如今为其请功,也是为我们手底下所有兵士请功,此乃全军之幸啊!”

父帅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审视。

“诸将言之有理,待本帅奏明圣上,为其请封。”

夜已深了,酒宴不宜再开,众人便都各自回帐。我卸了轻甲坐于帐中,拿软布慢慢擦拭。那块白玉兄长到底没拿走,要我自己去送。

我罕见地一直发着呆,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

上一世这场大火不仅烧没了军需,还烧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首功,我虽不曾志得意满,但也真切地为增添宋家荣光高兴过。

只是天子面前,这些却变成了我贪功冒领、私吞兵饷。

“将军在想什么?”

木行年端着热水从帐外进来,有些拘谨地站在我面前,“卑职鲁莽,还未谢过将军今日多次救命之恩。”

我眨了眨眼,示意他把水放下,见他行动似有不便,应该是受了伤。我在案上翻捡出罐金创药丢到他手里,叫他一会回去看看军医。

木行年又有点呆呆的样子,攥着那药罐难掩喜不自胜,我忽然有了些倾诉的念头,就叫他坐下和我说会话。

“你是哪里人?”

木行年的手像是想长在那药罐上,紧握着怎么都不肯松,他看看我,说话的声音很轻,“卑职是京城人氏。”

“家中亲眷可安好?”我把手里的软甲放下,精铁相击的声音清冽,遮掩了我的无措。

“……”

一直没等到木行年的回答,我心生疑惑,抬头正欲问,却刹那想清楚缘由,“抱歉,我……”

“将军不必挂怀,是卑职欺瞒将军。”木行年跪在我面前,朝我深深叩头,“卑职是罪臣之子,侥幸留得一命,只愿为将军马前卒,若有幸为将军而死,便是上天垂怜。”

我心里一惊,本以为是他不过是可怜孤子,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身份。不过,似乎没有听说京城有位姓木的官员啊。

“生命可贵,莫再提此话,本将军帐下需要的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是为我一人而死的替身。你本名叫什么?”

木行年又叩了一个头,“说来令人难以启齿,卑职……卑职从前没有名字,是被怀疑血统的外室子。木行年是卑职参军时自己起的名字。”

没有名字。我轻叹了口气,叫他起来。

“我本无意探听你的私事,原只是我自己有些说不出口的疑思,现在想来,天下之大,凄苦之人非我一个。你出去吧。”

木行年却没有走,“卑职斗胆,想问问将军有何愁事。卑职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我盯着他半天没说话,他也没走,执拗地回视着我。僵持好半晌,我忽而笑了一声。看见木行年疑惑的表情,招手叫他坐下。

“你真有意思。我怎么从前从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木行年的喉结动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叫我看不懂,“卑职贱名,怎敢叫将军费心。”

我摆摆手,叫他别扯这些屁话,“既然是聊天,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当我今天不是将军,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野丫头。”

木行年的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月牙,“怎么会,那一定是归隐山田的大高手。”

我与他相视一笑,指尖碰到案几上沁凉的白玉,叫我顿时敛起了笑。默默然片刻,我开口同木行年说话,

“此话对你说也许不妥,只是我如今也不知该向谁说,闷在心里,怕把心都闷臭了。”

我看见木行年认真的眼神,把话说了下去,“若你——若你之亲人,弃你于不顾,分你之血肉,踩你尸骨安享荣华,你该当如何?”

木行年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恶似狼,在灯烛晃动中燃起喋血的冷光。

“当然是、以彼行还彼身。”

5

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下起了薄薄细雨。

我骑马跟在父兄身后,等候城门守卫通报放行。按照记忆里上一世的情形,天子马上就要亲自出宫迎接,允我等策马入城,三日后于皇宫中摆酒听封。

父帅奏封已呈圣上,首功不在我,军饷也没有少,可我心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将军?”

马儿也像是感知到了我的不安,开始躁动起来,木行年为我牵马,抬头轻声唤我。我朝他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一旁的兄长把我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驱马靠近了些,伸手替我拢了拢斗篷。

“阿午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愿意和阿兄说吗?”

我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城门却突然打开了。门内来的不是天子,而是內监和小妹。我上一世的时候竟然也不知道,小妹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

“阿姐阿兄——”

那些美好温情的记忆都随着满面笑容的小妹朝我扑了过来,我一时却恐惧非常,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我心思不端做了噩梦一场,还是身边诸众笑面蛇蝎。我紧攥着缰绳,动都不敢动一下。

“阿姐!看我会骑马了!我以后能和你一起出征了!”

小妹片刻已经近到身侧,把兄长都挤到了一边,自马上探过身子来看我的眼睛,“阿姐,我厉不厉害?”

我说不出话来。幸好有宣旨的內监解我之急,众将下马听旨,我低声叫小妹去扶一扶兄长。小妹不解地看我,但还是照做了。

“陛下口谕,宋元帅策马入城,即刻入宫面圣。宋将军随行,其余诸将暂且归家,择日听封。”

父帅领旨起身,向后看时我快走一步,站在了阿兄前头,他二人都愣了一愣。

“阿午……”

兄长在身后叫我,但我没回头,冲着父帅说,“既已领旨,还是尽快入宫为好。请父帅上马。”

父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旁的內监觉出不对,刚准备说话,我看向他,行了一礼,“圣上只说宣元帅与宋将军,末将自然也是宋将军。”

我上前几步,低声对他说,“公公容禀,我阿兄受伤颇重,拖到入宫之后恐有凶险。想必圣上知晓,也会体谅一二。若公公担心圣上降罪,末将定当堂请罪,绝不连累公公。”

內监犹豫了一下,又看看被小妹扶着的兄长,还是同意了。

“小将军哪里的话,陛下既说宣宋将军,哪位宋将军去都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些公务上的事,将军宽心就是。”

只是公务吗?我不信。上一世我与兄长都受了伤,入城时又淋雨,阿兄向圣上请旨允我回家修养,自这里起,我就被蒙在了鼓里,丝毫不知事情将会发展成何等可怕的模样。

上天赦我重生之机,我再不做那被蒙蔽之人。

“父帅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宫门前我与父帅站于一处等候宣召,父帅的盔甲有些旧了,上面有很多斑驳的刀痕。

“阿午觉得你兄长如何?”

父帅并没有看我,我也收回了目光,“兄长很好。”

“那你小妹如何?”

“小妹也很好。”

“真心话?”

“真心话。”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我和父帅并肩站于雨幕,却好像隔着遥远的山崖。他听不清我的声音,我正揣度着他的回声。

“不曾生怨怼?”

我默默不言,盯着金銮殿前的地砖,看见砖上一小朵干涸的血花,正被雨水冲刷殆尽。

“为何不回答?”

我偏头看看父帅,发现他也正在看我,“因为不知父帅此话何意。”

宣我二人进殿的內监打断了父帅将要说的话,我跟在父帅身后踏入金銮殿,扑面而来的却是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有那一瞬间挪不动步子,荒诞地觉得上一世的我正在此处被斩首游街。

“阿午。”

父帅小声唤我,将我从魇中叫醒。幸好这金殿里空无一人,否则圣上定要判我御前失仪之罪。

“陛下此刻还未醒么?”

父帅和引路的內监正在说话,我只能略垂着头跟在后面,只是越走越心惊。这殿中幽森恐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但听他们谈话,皇帝居然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

并且时时昏沉嗜睡。

上一世我只见过圣上一面,方过不惑正是盛年之时,百官列位,轩盖如云,哪能窥得病气分毫?

“还请元帅与将军稍后片刻,奴去唤陛下。”

那內监带我们一路进到后殿,重重帷帐里,厚重下沉的熏香把脚背都盖住,行与此间,像是鬼魅一般。

“爱卿……到孤塌前来……咳咳……”

一只苍白干瘦的手从帐子下伸出来,艰难地曲了几下。父帅急步上前,握住了那只手,跪在天子榻前。

我清晰地看见,那只手上密密麻麻布满着半透明的丝线,在父帅握住的一瞬间,如活得一般向后缩去。

6

“叛党已除,陛下尽可安心。”

父帅把皇帝扶坐起来,纱帐掀开的一瞬间,我险些惊叫出声!

“这是我儿阿午。”父帅不曾回头看我,但像是猜到了我的惊愕,“臣出发前陛下状况尚好,怎么短短数月,便至如此?”

皇帝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身上缠着无数的透明丝线,父帅靠近哪里,哪里的丝线便退开,扭扭缠缠地挤在远离父帅的地方。

这场景实在骇人听闻,甚至让人生理不适。

“也许爱卿让他感到不安了。”皇帝拍了拍父帅的手,脸色终于红润了一些,“卿如今大胜而归,孤亦能得到喘息之机。”

父帅闻言顿了一下,回头望我,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新跪拜皇帝,“陛下之安危即是天下之安危,决不能任由歹人陷害。臣有意送小女入宫,以护君安。”

皇帝和我都愣住了。圣上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似乎有些无奈地想扶起父帅,“爱卿明知孤已是苟延残喘,小将军天赋非凡,皇宫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提剑望星定关城,金甲听风战黄沙。孤还记得小将军幼时就作过的诗。她生来就是要为国而战,你我也许不该走那条错路,白白使我们折损一员良将。”

皇帝的话带着叹息,我的心猛跳起来,为即将探查到的真相。

“孤这双手已经害了无数的人,爱卿,它已经不属于孤了。可孤希望,自己的命能由孤自己做主。”

父帅怆然叩首,长呼陛下。

“卿不必多言,今日召你,意为托你辅佐新君。”

皇帝从枕头下摸出一柄小刀,慢慢摸了摸刀柄,“这小刀是孤身边数十个內监拿命给孤换回来的,孤当以太平盛世还报。待孤死后,不立幼子,命康王继位。”

父帅叩首不言,殿内一时僵持不下。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元帅!”

內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殿里来,身后跟着的是满身血水的小妹。她还穿着刚才的那身衣服,面上却多带了几分凌厉。

“父亲,阿姐,崔党逆军突然发难,已快要逼近皇城!阿兄现下带人前去抵挡,叫我快快入宫来请父帅!”

来不及细想什么恩怨仇恨,我当即跪地请陛下派我领兵迎战。

父帅长叹一声,却也没阻止我。

“也许真的是父亲错了。”

我没心思去想父帅话里的意思,小妹为我大致讲清楚了此刻的情形,原来是前些年的崔相乱国一案,崔家全数抄斩,但其党羽颇多,根基在朝中盘绕,陛下与父帅多年来也没有全数肃清。

其残存逆党甚至以秘术操纵宫闱,控制着皇帝诛杀忠良,谋取私利。

“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们宋家了。”小妹握着长刀,眼睫都被雨打湿,“忠良含冤而死,甚至永不能昭雪,阿姐,你不知道,我每次去刑场为那些大臣们敛尸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我转头对上她的眼睛,像是大雨下在了心上。

“我害怕下一个是你。”

小妹未长成的身量在雨中发抖,她的哭声很小,却遮住了天边惊雷。我伸手拥拥她,擦掉她脸上的水痕,告诉她不必害怕。

“朝堂是良臣义士的沙场,若战死沙场,魂魄自会归乡。”

身后哀钟长鸣,有內监在雨声里惊呼帝王的陨落。

“陛下——驾崩了——”

7

叛党自城外而来,小妹说兄长带人出城而战,令关守城门,若不见他,则死守不开。

我心里忽然很慌,快步冲上城楼,每跨一步台阶,心就往下沉一份。

城楼上只留守着几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架起弓弩对着城外。我抬头看去,有人正想把利刃插进背对他的兵士的身体。

“何人?转过身来!”

我拔剑大喝,只见那人微顿片刻,像是很吃惊地回过头来,又转瞬变成狂喜。

“将军!你逃出宫来了?”

他喜形于色,正准备向我走来,我却如坠冰窖。

是木行年。

一瞬间,我想起那夜军帐中他低眉轻言,说自己是罪臣之子,说侥幸逃得一命,说从前连名字都没有。

“本将军随父帅入宫,是天子恩赏,为何用‘逃’这个字?”

我握紧了剑,紧紧盯着木行年的一举一动。

他却好像浑然未觉,笑的很放松。

“我以为将军被那狗皇帝扣在宫中了,还好还好……”

木行年脸上的心有余悸和庆幸太分明,我却忍无可忍,低喝打断了他的话。

“住口!听你之言,若是我未出宫来,你要如何?”

木行年很认真地看我,“那等吃人性命的地方,我定不会让将军久留。便是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把将军救出来。”

“包括谋逆造反?”

木行年的神色忽就顿住了,他的眼神冷下来,有些陌生地瞧瞧我。

“原来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气极反笑,剑锋把雨水抖落,“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木行年没有说话。

雨水把他的面容晕染得有些偏执,他的眼神由狂喜变得哀怨。

“当日三军为你请功,本将军怜你将才,未曾想你暗室欺心,居然犯上作乱,妄图攻破皇城……”

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我把剑尖对准木行年的咽喉,“你是崔家的孩子?”

木行年迈着步子往我面前走,丝毫不在意对准他的剑尖,“是。”

“你勾结逆党,欲行谋反之事?”

剑尖刺破了木行年脖颈的皮肤,在雨中拉出一条暗红的长线。

“是。”

“你把控宫闱,试图以秘术操纵皇帝?”

木行年亮得摄人的眼瞳直直地望向我,如那日初见时剔透,“是。”

我握紧了剑柄,每个字都在齿尖咬过一遍,“我与父帅出京剿贼之时,京中守备正是空虚,你却未曾动手。今日骤然出手,是何缘故?”

木行年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剑尖在他脖颈拉出好长的口子,血水顺着他的身体流到地上,敲出一小朵一小朵血花。

“我以为将军不会问。”

他偏了偏头,把头枕在我的剑上,眼睛里浓烈的情绪几乎要烫伤我,“将军知道吗,那日见你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我恨不得把天下所有人都杀光来换你回来。”

我一惊,手里的剑险些落地。

“我是见不得人的外室子,连名姓都没有,被扔在四处漏风的破草窝里长大,每到冬天,都难熬得恨不能死过去。”

木行年步步走近,忽而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剑尖,骤然靠近我。

“我见过你很多次,小将军。”

“缩在狗洞里偷烂馒头吃的时候看你练枪,在街头做杂役换铜板的时候看你出征,那年收成特别好,好心的老板偶尔还会给我几粒碎银子,我攒够了入伍要备的东西,在你的军中当了大半年的小兵卒。”

“后来崔家被抄了,你被圣上金口玉言封女将军,那一年的冬天真暖和啊,军队里的冬衣很厚实,连箭矢扎穿都不漏风。我看见你坐在我身边掉眼泪,心想哭什么呢,我这样的人,若是为你死了,真是上天垂怜。”

我皱起眉,木行年的手越抓越紧,鲜血从剑尖泅出,融化在雨水里。

“我命真大,睁开眼的时候一下就看见了你。你说让我做你的副官,可是不许再随意替人挡箭。我高兴啊,高兴的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可是有人替我记得,那些所谓的崔家党羽找到了我,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木行年咬牙切齿地说下去,恨不得啖其骨肉,“我求你信我,可是那些人背着我操纵皇帝,将宋氏满门抄斩。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血。”

我觉得木行年一定是疯了,他说的这些事,我根本就没印象。

“你是不是觉得我发痴?讲些不知所云的胡话?”

木行年的眼泪涌出来,可他却伸手来擦我脸上的雨水,“我眼睁睁看你死了两遍,阿午,你早将我忘掉了。”

8

我从不知小妹剑法如此好。

她的枣红马不及我的战马快,落了半天才追至城墙上,上来就是一剑,把木行年逼退数米远。

“逆贼!”

小妹持剑欲战,我一把拉住了她,看向木行年,“把我兄长送回来。我听你继续往下说。”

木行年盯着小妹的眼神很冷,但还是摸出了一枚折子,朝天上放出了信号。

“我不会伤到宋照辛的。毕竟上一世,只有他真心待你。”

我的心猛地一痛,小妹的反应更大,失声喊道,“你是什么人?”

小妹仓皇地转头来看我,我与她对视,慢慢松开了手。

“要听我讲,还是听她狡辩?阿午,我不畏对峙,你便知我所言不假。”

木行年再次走到我身边来,毫不避讳地站在我剑尖之前。

“你有什么资格喊阿姐的名讳!”

小妹暴跳如雷,挥剑砍向木行年,却被对方轻易拆解了剑招,直取咽喉。

“木行年。”我抬手化解木行年的杀招,心里乱极了,“够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他们丝毫不顾手足之情,拿你的性命为赌注。”

木行年眼神不屑,小妹急急地看向我,抓着我的手恳求道,“不是这样的,阿姐,不是这样的。”

小妹断断续续地给我解释,她的嗓音哽咽,越说越颓丧。

灾祸不知所起,至今已五世轮回。父帅与皇帝于第二世开始极力避免覆国的灾殃,小妹醒于第三世,而我保留了第四世的记忆。

把我送上断头台,是他们在第四次轮回时想出来的计谋。据说是因为幕后真凶神龙不见尾,只有在我被押解到刑场的时候才会出现。

“就是这样,我们试无可试,整整三次的灭国惨案,整整三次从头再来,这是我们唯一剩下的转机了。我还好,我只经历过一次,可是父亲和陛下已经心力交瘁,若再看不到希望,恐怕没人再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后来呢?”

我突然出声打断了小妹。

她显然有些茫然,我便重复了一遍,“后来呢。按照你们的计划,把我问斩,用来引出崔党幕后真凶不是吗?那我死以后呢,你们找到他了吗?”

也许是我把这件事说的太平淡,小妹的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好半天都没说话。

我想他们也许没有找到。

那个所谓的幕后真凶出现的契机,根本就不是谁的死亡。

“后来外邦来犯,短短月余,战火滔天。”

木行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的神色有些嘲讽,

“我与宋照辛曾争执不下,但我敬他正气坦荡,不事歪门斜巧。他弄不明白宋元帅为什么执意要你死,后来仗打起来,他一介书生,又与主帅离心,不久就战死了。”

我心口一窒,但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我该恨还是不恨。但眼下这些都不紧要。

“木行年。”

我把剑收起,向木行年走了两步,“我只问你,此祸是否因我而起?”

木行年愣了一下,警惕地看向我。

“当然不是。你为何这么问?”

他像是生怕我想歪,连忙补充道,“崔氏乱党勾结早在我出生之前,他们的操纵之法习自外邦。纵然前世我曾动用过他们的力量,但实话讲,我根本没有完全掌控他们的力量。”

木行年紧紧注视着我的动作,眼神落在佩剑上,像是想把它抢过来。

“你不许做傻事。”

他看看我,又有些敌视地看看剑。

我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会。既然前因后果我已知晓,如今敌人虎视眈眈,将军岂有不战而降之理?”

木行年不说话,像是不信。

我便又问他,“你方才说你没有掌控崔氏乱党的力量?那么之前几世,最后可是你改朝换代,坐了朝纲?”

“是。傀儡术又不是只能用在狗皇帝身上,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对他们来说更好拿捏。”

木行年看着我,“你要我做什么?”

我亦不与他兜圈子,把手中剑递给他,像是那日战场上把长枪递与他。

“可愿弃暗投明?”

雨慢慢小了起来,薄薄的日光从云后渗透出来,照亮了城楼。

我看见木行年的眼睛一如往昔般明亮,如雨后的露,晴天的阳。

“我之幸,愿为将军万死!”

9

我与木行年出城接应兄长,小妹返回宫中,告知父亲克制傀儡术的秘法。

“此法只可自保,无法反制,仍需当心。”

我目送小妹上马,她回头看我,眼神哀切,“阿姐,你还会原谅我吗?”

她等了许久我都没有说话,只能低头轻泣起来。我只能开口嘱咐她一路小心,尽早把秘法送到。

一回头,正撞上木行年的视线。

“你还会回去吗?”他审视着我,“他们伤害了你,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决定了你的生死。这一点无可辩驳。”

我才发现木行年的身量很高,高得把光都遮住了,落在我身上只剩一片阴霾。

“沙场才是将军冢,刀剑方为兵士乡。”我翻身上马,指挥守城的将士开城门,“我确实还有很多的疑惑,但眼下内忧外患,实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木行年也跟随我上马,景色飞快后退,不多时,我们就看见了前面作战的军队。

“情况好像不对。”

我勒住马,仔细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蓝头巾的是我的人,他们只忠于我,非崔氏羽翼。”

木行年的神色也很严肃,“我方才放出信号,按理来说,他们应当停手了。”

我偏头听了听战斗的声音,捕捉到刀剑碰撞的响声里夹杂着一种很特殊的哨声。

“边境据有四方夷狄,北部谓之顿啸。因其武器奇异,挥动时常带有哨声。上一世可是顿啸部族来犯?”

木行年点头,“是他们没错。但上一世是因内乱才引起外邦觊觎,现下我城邦稳固,他怎敢来犯?”

“祸非一时而起,他们怕是早有此心。否则何以那么快得知我们内乱的消息。”我当下立断,要木行年折返回城,“你去找援兵来,他们人不少。”

木行年不同意,“我怎么会让你一人前去?”

“这是军令。木副官。”

木行年犹豫着不肯走。我叹了口气,“我还有很多事想知道呢,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一世,你我并肩作战已久?”

他点头,我握紧缰绳,继续说下去,“我们一定打了很多胜仗,行军路上也有很多趣事。木副官,此战若捷,我要听你详细地说一遍。”

言罢我策马疾行,不再看木行年的反应,而我知道他一定会听我的话,回城请援。

战马飞驰,几息之间已至。我看见兄长在马上摇摇欲坠,快要招架不住,连忙夹紧马腹,提剑刺透敌人心脏。

兄长惊魂未定,我已与他换过了武器,长枪在手,连刺六七敌首。

为首的外邦人马上把目标换向了我,指挥兵士向我攻来。

“哨声尖利,会扰乱我们的行动。兄长,传令吹响号角,军鼓长响,全力歼敌!”

我手中长枪沾满了血,红缨黏湿,整个人宛如地狱修罗。敌人骇我威势,我军则士气大振。

鼓声和号声遮住了令人烦乱的哨声,我喉头隐有血气,却强忍不发。

未料变故陡生。

有一外邦人的武器中带有细碎的飞针,随着哨声朝我面门狠狠扎来。我侧身避让,手却抖得没抓稳缰绳,直直跌落马背。

“阿午!”

兄长弯腰捞住我,却闷哼一声。我抬头看,见他胸前衣服已经被血迹湿透,还有不断外扩的趋势。

“阿兄!”我站稳身体,接住了跌下马来的兄长,“你怎么样?我叫人送你回城!”

“没事……咳!没事。”

兄长咳出一大口血,按住我的手,“只是伤口挣开了,没被飞针打中。我们人手不足,怎能再拆开人马送我回城。”

我正欲再劝,兄长却摇了摇头,“阿午,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你去战便是,我就在后边歇一歇。”

我知多言无用,只好速战速决。提枪起身前,却听见兄长说话。

“阿午似乎多了很多心事,兄长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却不想和阿午生分了。”

我回头,看见兄长捂着胸口抬头看我,眼里隐隐有泪,“你很小的时候就上战场,吃了很多苦,是兄长没用,阿午怪我是应该的。但要有用阿兄的地方,阿兄什么都能为你做。”

我忽然就释然了。

那些什么利用什么背叛,都在此刻消弭无形。轮回几世也罢,该失去的就会失去,珍惜眼前人,方不负前生之苦。

木行年说上一世他与兄长争夺我的尸首,我仿佛在这一刻看见兄长伏地哀怮痛哭的情形,看见他求告无门,看见他恍若失魂。

我握紧了长枪,为兄长拭泪。

“宋照午将门出生,得此兄长,是我大幸。想必我前生得知前因后果,也愿为百姓为天下而死。阿兄莫哭,你曾说阿午是百胜不败的大将军,那么此战——”

“亦当大捷!”

放下那些烦乱的心结,怨气与怀恨化为作战的勇气,我带领兵士奋勇杀敌,眼看外邦诸众已经节节溃败。

“宋小将军,放下武器吧。”

外邦人生拗的口音从身后响起,我心说不好,回头看时,见一伙人不知何时绕到了我军身后,压住了兄长。

我正要上前,那人却把刀锋压紧。兄长的血都快流尽了,他的脸色很白,眼神里却带着狠色。

“阿兄不要!”

我惊喝一声,那外邦人反应也快,立即出手制住兄长自戕的匕首。

“果然是宋家的儿郎,这般刚烈,倒是叫我敬佩。”

外邦人笑的猖狂,看向我,“听闻两位宋将军感情深厚,想必小将军也愿意用自己换兄长活命吧?”

“我呸!你这等杂碎,也配要挟我的阿午。”

兄长的眼睛充血,奋力地挣动,试图撞上刀刃,“阿午,你莫听他的。阿兄残生已尽,死得其所!你为兄长诛尽这贼人外寇!”

外邦人笑眯眯地看我。

“你自尽,还是我帮你?”

我看着兄长的眼睛,慢慢放下了长枪,拔出身边兵士的佩刀。

兄长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以身替之。

刀身冷得很,我横刀颈侧,想起方才和木行年说的话,心里有些惋惜。

到底没来得及听他讲完我们的前缘。

对不起,要让你看到我死第三回了。

我闭上眼,手中蓄力。

忽闻箭矢破空而来,马蹄声由小而大,由远及近。我猛地睁眼,见那外邦人头颅中箭,阿兄已趁机暴起,斩杀三四贼寇。

我挥刀重新杀向剩余的外邦人,有人从身后捞我上马,手掌很暖,把方才刀刃的寒驱之不见。

“我终于赶上了,阿午。”

有泪水落进我脖颈后,像方才没落尽的雨。

番外

因有内线举报,崔氏乱党尽数伏诛。新帝继位,开宫宴论功行赏。

有个小太监捧着酒低头弯腰地走,不小心撞到了新任的相爷。相爷好心地扶他起来,手指似乎勾到了什么线,疑惑地低头看去,又什么都没看见。

我路过时向这位新同僚问好,他收起手,礼貌地朝我笑笑。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请我们进殿赴宴,相爷请我先行,动作似乎有些奇怪。我正想说话,阿兄迎面走来,拉着我进殿入座。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天子重封女将军,阖宫欢宴上,我当众请调边疆。

我的副官紧跟其后,皇宫精致厚实的地毯上宫人翩然起舞,百官让酒,一派和乐融融。

宴后我没回宋府,副官已为我备马,今夜便出发远行。

上马前,我小声问副官,为什么给他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他笑了笑,说让我自己猜。

猜什么?凭君为算小行年,试问与伊结得、几生缘。

有哪些好看的重生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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