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怀了反派的崽”为主题或开头,写一篇文?

4个月前 (01-15) 0 点赞 0 收藏 0 评论 8 已阅读

(完结)我怀了反派的崽,他冰凉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我的肚皮,冷笑道:「你谁,碰瓷的?」

宝子们别只收藏不点赞呀(╥╯﹏╰╥)ง

01

我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眼前消瘦高挑的玄衣男子。

被他狠厉的眸子一瞪,我迅速地缩起脖子,硬着头皮道:

「那谁,我……怀了你的孩子。」

「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他发出一声冷哼,似笑非笑:「你谁,碰瓷的?」

一语中的。

我还真就是来讹他的。

「本月六号晚宴之后,同心饭店506号房……」

我还没说完,手腕便被死死掐住,那只擒住我的手青筋泛起。

男人眸中一片凶狠阴翳,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双唇艰涩地翕动着

「那天晚宴后……我们酒后……搞大了……我的肚子,忘了吗?」

话音未落,桌上的器皿猛地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砸了个稀碎。

碎片溅到他苍白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02

我是司令府刚留洋回国的大小姐彭美。

而这个抬抬眼就可以让我当场吓死的男人是我上辈子名义上的丈夫,林景。

他本是我家已故老账房的儿子,父亲念在他年幼孤露,无依无靠,遂一时心软,养在了彭家。

没想到养出了一匹豺狼。

上位夺权毫不拖泥带水,将父亲生前一直头疼的一众部下治理的服服帖帖。

林景心上有一个白月光,恰好是我从小最好的闺蜜申子衿。

子衿却心属周记商行的三少爷周皓,二人倒也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林景估计是爱而不得黑化了,便转头勾上了我。

我那时年轻,情窦初开,被他那几句从书里抄来的酸诗迷的找不着北,稀里糊涂就嫁了。

结果清醒的时候,权势离手,闺蜜离心,只能整日怏怏不乐地躺在床上。

听闻周记洋行被打压得极惨,林景既不打算让周记洋行破产,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他要看周皓困兽犹斗,慢慢耗死。

后来,林景强闯破坏了申子衿和周皓的婚礼。

我在撑着去找林景讨个说法的路上,一时激动,先天心脏病发作。

两腿一蹬,就这么在大街上挂了。

03

重活一世,我本想躲着林景,是以回国多日还瞒着父亲,只和旧日的一些同学联络。

林景手段狠辣,多谋善断,是天生的乱世枭雄。

就算不拿我垫脚,以他的能力,不过多费些时日,一样可以走到那时的地位。

我也死了心,爱干啥干啥,别来霍霍我就好。

直到某天因为恶心反胃上了一趟医院。

「恭喜你啊小姐,怀孕一个月。」

医生本来还乐呵呵的,看我自己一个人过来,眼神里顿时流露出深深的怜悯。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一道惊雷,将我登时钉在原地。

一段记忆倏地闯进了脑海。

04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那天,子衿在同心酒店的宴会上喝醉了,周皓有事抽不开身。

刚好我提前回国,就在同心酒店下榻,要玩个几天再通知家人回家,便委托我照看一二。

他没想到,我刚赴完一个老同学的约,人也是个半醉的状态了。

前台告诉我,有人已经开好了房。

我当即往最坏的方向想,不会是有人要霸王硬上弓。

这个想法一出,便急出了一身冷汗。

踹开703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子衿一个人。

我拍拍她的脸:「还好只有你一个人,没事吧?走啦走啦。」

「美美,你……回来了……」子衿文静的脸上一片酡红,捧着我的脸嘀嘀咕咕一阵傻笑。

有这么好笑吗?

我脸上又没长麻子。

我尝试着托她出去,奈何子衿酒品太差,十分不配合。

还未挪到门口,我脸上便多了数道红痕。

我叹了口气,便打算出去叫个侍应生帮忙。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05

「申子衿,门房送来了解酒汤,你喝完再睡。」

林景站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文质彬彬中透着一股子凌厉强势。

回忆里,语气是我上辈子听惯了的克制疏离,却比平日里多了层虚浮。

他有钥匙,敲了几下,便打算直接开门。

「诶,你怎么回事?」

我挡在门前,按住他的手,眼神警惕:「你想做什么,里面是我的朋友。」

林景也醉了,我一开门,他那对幽深的黑眸看过来,堪堪与我对上。

「我只是来送醒酒汤。」他断断续续地解释道:「不会……对申子衿做什么,你不信可以问前台,我……我另外开了房,在506。」

从前与林景相处时日甚久,我晓得他酒量祖传的不好。

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其实耳朵一红,人就迷迷糊糊,认不清人了。

上一次我们结婚时,他全程以茶代酒,结果新婚夜捯饬了一杯交杯酒,转瞬就倒在了我肩上。

「这样啊。」我挽了挽头发,叫来人问果然是这样,不禁有些赧然。

「你……」

他怔怔地指着我,神色莫名,仿佛在努力回想我是谁。

「你长得有些眼熟。」我也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06

林景狐疑地望着我,视线来回交叠。

「哦,那好吧。」看来是不认识了,我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打扰了,我……走了哦。」

方才那一眼,不知怎地我的心漏跳一拍。

「我叫彭美,你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追问。

他还是死死盯着我,既不移开视线,也不说一句话。

空气中只能听到我们之间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声。

忽然,林景上前擒住我的手,眼底浮现几分疯狂之色。

「我们……下去喝几杯?」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景。」

林景愣了一瞬,猛地推开我,仿佛突然清醒一般。

「呵,唐突了,美……彭小姐当我没说吧。」

「好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走就走呗,就当为刚才的误会赔礼了。」

「你说真的?」

我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真的!你再磨叽我真走了。」

「不行。」林景俯身猛地抱住我,扑面而来的浑浊酒气混着他身上自带的冷冽气息,竟然一点都不难闻。

「大小姐,你是我的。」

再往后记忆就断了片。

第二天,我浑身酸痛地在林景身侧醒来,同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很尴尬的重生节点。

我不李姐。

都重生了,干嘛还要给我一手烂牌。

把我和反派绑的死死的。

是重生,还是催命呐。

07

「姓林的,我要你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我咬了咬唇,长指一顿:「不然我就告诉老彭去,最后你都要娶我,别不识好歹。」

都嫁过一次了,再嫁一次也无所谓。

上辈子和林景结婚三载,他为了申子衿,一直不愿同房。

这辈子估计也一样,只是走个形式。这婚一结,不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名分,还可以利用一番,最大程度保护子衿。

简单来说,就是没啥损失,反而还好处多多。

「你在威胁我?好,就算我认了——」林景沉着张脸,剑眉微挑,走上前颇为凶狠地喷了我一脸烟圈:「我并非良配,大小姐也要嫁吗?」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堆照片,上面全是和各种女人厮混的轻佻模样,大讲特讲自己在风月场上的“光辉”事迹,如数家珍。

我粗粗瞟了几眼,他的审美还挺统一,平胸、白皙、书生气……简直就是贴着申子衿小白花的模样找。

我天生的黄皮胸大腰细自来熟,完美避开了他的所有喜好。

这老烟枪渣男混蛋,真是死性不改!

我磨了磨后槽牙,嫌弃地从他嘴里抽走剩下半支烟。

眉间一拧,开始大咳特咳起来。

林景当即背过身去倒水,笨手笨脚地还碰倒了,桌上文件洇湿了一片。

黑眸间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无措和心疼。

「你……咳……不知道,孕妇……咳咳……不能吸二手烟吗?」我接过水,假装大口喝水。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周身锋芒瞬间收敛,磕磕巴巴地倒像是犯了错的学生面对训导主任一般。

「那现在知道了。」我直起腰,拂开他的手:「下月初九婚礼,从那以后不管香烟旱烟水烟大烟,都甭想在咱家出现,听懂了吧。」

「嗯嗯——」

林景不住地点头,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面容倏紧:「你诈我!」

「没办法,谁让我孩子的爹就吃这套呢。」我得意地干笑了两声:

「林副官,还算你有点良心。好心提醒一句,你的仕途和名声,可全都系在我肚子里这块肉上了,再拖下去月份大了,可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该怎么选,你知道的。」

08

老彭知道我和林景要结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特地批了假让林景全权筹备婚礼。

林景是他最得力的副手,这个老狐狸可比我会看人得多。

只是有些疑惑我怎么突然就和林景搅在一块儿,被我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

初九,黄道吉日,宜嫁娶。

婚礼那一天,同心饭店管弦悠扬,宾客齐聚,极一时之盛。

我身着软缎婚纱,长长的蕾丝包头纱拖在地上,手捧花束款款走向我两世的新郎林景。

他一身黑色西装,修长板正,面容妖治清冷,还是我熟悉的一股蛮横的拧巴劲儿。

两世一样的情景,我不由得恍惚了起来,连神父什么时候将誓词念完了都不知道。

「彭美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神父又问了一次。

「我……」老实说,我犹豫了。

「别催她。」林景用眼神示意旁人安静,视线移回我身上,灼灼燃燃:「大小姐,你好好考虑清楚,真的要嫁给我吗?」

他这一问,我这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好家伙,都到婚礼现场了,还垂死挣扎呢。

看我不把你这小心思全掐了。

「当然愿意,乐意之至。」

林景眼中映出的我,歪着脑袋,美眸倒竖,仿佛一只喷火龙。

09

「你不后悔就好。」林景唇角倏地勾起,松了一口气。

按照流程,念完誓词他要隔着面纱亲吻我。

我扁了扁嘴,冷冷一把推开了俯身过来的男人。

「子衿,接着。」

好整以暇地瞪着林景,手一扬,捧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脸懵逼的子衿怀中:「啊……?」

「美美,谢了哈!」

还是周皓上道,抢过捧花冲我挥了挥,帅气地单膝跪地。

一瞬间结婚现场变成了大型告白现场,气氛热烈达到了高潮。

我和林景四目相视,互相在对方眼中窥探到了森森的寒意。

一半凉薄,一半怜悯。

仪式过后是挨桌敬酒,我走出化妆间时,猛地撞到一堵肉墙。

「大小姐——」

林景侧过脸,正想要说些什么,忽地一下子停住了,嘴唇微张,瞳仁猛地放大。

「彭、小、美——」他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叫我名字:「你就穿这个出去敬酒?」

「不好看吗?」

我顾自转了转,浅金色薄纱抹胸晚礼服裙摆摇曳,光裸的肩头和脖颈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粉光。

小仙女本仙了,我满意得很嘞。

可惜某个土包子,非但毫无审美,一点都欣赏不来,

脸色还越变越难看。

10

「换了。」林景低头看着我,语气不容置喙。

他这是在……命令我?我愣了一下。

「你凭什么管我。」来不及思考,我的嘴比脑子更快,言语间带上了三分火气:「我爱穿什么穿什么。」

林景眼底骤然阴云密布,下巴微顿,低笑出声:

「凭我过了今天就是你先生。」

我被他一把扛起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到了里间的沙发上,几下剥了个干净。

奈何他力气大动作又快又利落,我红了脸,挣扎了几下遂放弃,活像一只烫熟了的鹌鹑。

林景不对劲。

上辈子他碍着我这个前司令女儿的身份,不管手段再怎么腌臜,人前人后对我都是一副客气谦逊、礼数周全的模样。

怎么现在像换了个芯似的,连样子都不装了。

难道真的是我逼得太紧了?

「大小姐还会害羞啊。」他脸上仍然挂着恶质的笑,滑过我的指节微颤:「你全身上下我哪一处没见过。」

「我不出去了。」

我瘪着嘴生气,伸手摘掉耳环头饰。

我就不听他的,没有我看他怎么一个人出去敬酒。

林景却误会了我的意思。

「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不嫁了。」他俯身下来,半撑在我上方,黑眸森冷:「之前你若是说出来还可以商量,但今天,门都没有。」

裙子岌岌可危地被他拎在手里:「大小姐,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吧……」

「别撕,有话好好说。」

在林景的威逼之下,我气哼哼地去换他准备的敬酒服。

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衣料。

里面是一条红色改良旗袍,金色流苏斜边盘扣,一路蜿蜒下来的珠绣图案共缀有九十九颗珍珠,增加了蕾丝花边和泡泡袖的时兴样式。

这是我上一世和林景结婚时穿的敬酒服。

还是我亲自设计的。

11

上辈子和林景结婚时,我26岁,晚了五年,老姑娘一枚。

眼看着子衿和周皓订婚,正式进入蜜里调油的阶段,我这个大灯泡心里也蠢蠢欲动起来。

再加上老彭一直为这事着急,我几乎相遍了全城的青年才俊。

「美美你喝过洋墨水,哪里还看得上那些吃祖产的纨绔子弟,偏偏叔叔又是个军阀,半新不旧的,我看难哦,急不来急不来。」

子衿总结道。

她说的是事实。

到林景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三四十顿相亲饭了,嘴里涩的不行。

那位周先生迟到了十分钟。

起身欲走时,林景过来插了队。

他自门边背光走来,一身儒雅西装,鼻尖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面如冠玉,轮廓棱角分明。

斯文败类的气质狠狠拿捏了。

「哟,这不是林副官么?」

我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原本留给我相亲对象的位置上。

「大小姐,你看这傻小子行吗?」说话的老彭最器重的李连长,朝林景使了个眼色:「小林,还不快自我介绍一下。」

「林景,金陵人士,二十六岁。现为彭司令副官……」

他咽了咽口水,即使脱下了军装,沉重的杀伐之气依然锐利逼人。

可面前笨拙地背自我介绍的男子,一瞬间竟然让我觉得很可爱。

「林副官要监守自盗?」

他一愣,尔后壮士断腕般重重点了点头。

「西装不适合你,林副官还是穿军装好看。」

林景的眼神一黯,颇有些落寞。

「以后约会可以直接穿军装找我,不用特地换衣服。」我撑着脑袋斜眼看他:「我很随意的。」

他楞楞地看着我,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笑起来可真傻。

可笑那时我真以为他是为我高兴。

林景装的太像了。

我想吃如意楼的生煎,他就一大早起来排老长的队,掐着我起床的点送过来。

下雨没带伞的时候,他总能准确地猜到我在哪里,车到时比我拨出去的电话还早。

更遑论无数生涩而热烈的情诗,把我的抽屉塞的满满当当。

连一直偏心我的老彭都隐隐责怪我有些过于娇纵了。

我是什么时候被他彻底打动的呢?

大概是得知他每个月一百元的薪水,然后在裤子口袋里照例掏出了他偷偷塞进来的钞票,上面的“壹佰圆”字样着实亮眼。

我当时心里暗忖,这傻子,一分钱没留全上交给我了。

现在看来,我才是大傻子。

12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景对我就不那么上心了。

虽然还是有求必应,完成得尽善尽美。

但是女人是最在意细节的,他频频找借口从我的生活退场,借口再精美,油然而生的疏离感还是让我察觉到了。

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条线,先前他跨过去了,现在又退了回去。

「林景,我这样穿好不好看嘛。」

婚礼前夕,我穿着那身红色旗袍,在全身镜前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好、好看。」

林景明显心不在焉,在我的催促下,抬起头粗粗扫了几眼。

最近这阵子,他总是这样。

「就这样,你没有别的想说的?」我挽过他的手,他却像触电一般弹开了,「是……婚礼出了什么岔子吗?」我尴尬地揪紧了裙子。

「没有。」

林景冷着嗓,黑眸闪过一丝迷茫,好似下定决心般把手伸向我。

擦过了颊边,指尖落在了全身镜里我的背影上。

「美美,我们一定会顺利结婚的。」

这句话是说给我听,又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一般。

那天晚上我接到子衿的电话,周皓被人在巷子里暗算,打断了三根肋骨。

巧合的是,我的新郎在同一天也负了伤,手腕骨裂,脱力所致。

他说是雨天路滑摔的。

最后婚礼那天,我选择穿的是一件极其平常的藕荷色底龙凤褂。

那件红色旗袍则被收进了箱底,连带着我刚开始萌芽的心意。

13

我冲出来,把旗袍摔在他身上。

「这衣服从哪来的?」

「找人去永安百货订的。」林景有一瞬间的迷茫。

「这样式也是永安百货的设计师设计的吗?」

「怎么可能?」他扶住我的腰,有些好气又好笑,「这旗袍样子这么别致,他们那些外国设计师哪想得出来啊。」

「那这……」

「我口授要求给他们,改了十几次才改出来的。是有哪里出错了吗?」

他不问我喜不喜欢,只问有没有出错。

「我要是不喜欢怎么办?」我支吾道。

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也重生了?

林景一愣,手指不自觉地勾缠在了一起,明显没想到我会不喜欢这个问题。

「是我思虑不周全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说不下去了。

我一脸狐疑地紧紧盯着他。

「啊——是申子衿告诉我,你喜欢这些。」他的眼皮挑了挑,面色十分不自然。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我横了他一眼:「这么精准地踩在我的审美点上,我还以为你一直暗恋我呢,吓死我了。」

「我要是真的暗恋大小姐呢?」

他面色不虞地甩下一句。

我登时呆住,接不上来,又听他自嘲道——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14

「你开玩笑的吧,我们才刚重新认识不到一个月。」

我的呼吸一滞,眸光低垂,尴尬道:

「我以为……我们是因为孩子才在一起的。」

「对哦,我们还有个孩子。」

林景微愣,伸出手一下一下摩挲着我的肚皮,手心的冰凉隔着薄薄一层蚕丝里衣传了过来。

黑眸定定地看着,粘稠得仿佛拉了丝。

面上倏地勾起一丝很柔和的笑意。

啊哈,他不会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多了个娃吧。

我挺了挺肚子,强调这颗小蝌蚪的存在。

「美美,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林景忽然说。

末了,又轻声补了一句:

「就算是为了孩子。」

我睁大了眼睛,脑子轰地炸了,瘫成一团浆糊,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这时司仪过来叫了一声:「新郎新娘,换好衣服了吗?」

「她还要等会儿。」

林景回身淡淡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嘱咐道:

「美美,我先出去挡着,你怀着孕就不要喝酒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能喝,他就能喝一样。

之后全程以茶代酒的人不知怎的就换成了我。

我浑浑噩噩地被林景牵着走,看着他挡在我身前妥帖地招呼着宾客。

手中的酒杯抬起又放下,从头到尾没有一刻是空着的。

心尖噗通一动,眼睛偷偷笑成了小月牙。

……

一回房,我就累瘫软倒在了大大的婚床上。

意识昏沉间,某人的手探上了我的脚踝,卸下了高跟鞋,熟练地揉着。

舒服得我直哼哼。

民国最流行三样:旗袍跳舞烫头。我一样没落下,尤其是这舞宴,逢场必跳。

上辈子林景这高超的按脚技术可没少为他追到我加分。

原来他现在就有这手艺了啊,我还以为是当初故意讨好我才学的呢。

「对了,你的酒量什么时候练出来了?」

我惊奇地翻了个身,蓦地撞上了刚躺下来的林景,他的眼睛漆黑如深潭,瞬间将我紧紧吸了进去。

「有一段时间了,就是……不想再这么迷迷糊糊地错过我们的新婚夜了。」

灯一拉,我就被某人捞进了怀里。

15

那句「好好过日子」,林景好像真当回事了。

仿佛下了决心般要为了我肚子里的崽接纳我。

不但天天到点下班,还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做出一副五好丈夫的模样,一有空就半跪下来贴贴我肚子。

「这孩子咋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会和美美一样是个活泼闹腾的性子呢。」

此刻,面容冷峻的林景侧着耳朵,疑惑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拜托,连我都知道胎儿三个月才成型呢,他能听出个der。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既然心里有我的崽,我也不能不好好利用一番是吧。

如此一来,肚里的崽成了我阻碍林景接近子衿,顺带折磨他的最佳借口。

每每轮到林景要去子衿教书的学校附近视察,我就故意约了产检,

眉宇间似怨非怨——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嘛,可是别的孩子都有爸爸陪欸。」

你不陪吗?

不陪怎么当我崽子的好爸爸!

「我推了,以后换到附近执勤。」

他双手抱胸,挑眉斜睨了我一眼,临时推掉了之后所有行程,隔日就去给老彭打了报告。

等到深夜,我慢悠悠地揉揉肚子,眉心一皱,又开始挑事:

「那个……孩子他爹,娃跟我说好想吃如意楼的枣泥蒸糕。」

「现在快十点了,如意楼估计都打烊了。」

林景低头看了眼表,又看看扁着嘴故作委屈的我,抚着眉心,「等我。」妥协地起身消失在门外的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林景就拎着热腾腾的枣泥蒸糕回来了。

后来我才听闻,那天他将刚轮休睡下大师傅从床上急吼吼地拽了起来。

大师傅苦着脸,把刚扑灭的灶火又重新打着了,内心估计把我俩来反反复复骂了个百八十回。

弄得之后一段时间,我看见如意楼就绕着走,挺没脸的。

大师傅屁股后也多了个冷面徒弟。

……

「我就说嘛,还好没关门。」

按捺下耍小性子的心虚,没吃两口,一阵恶心反胃又涌上来了。

默默把素瓷餐盘往前一推。

「浪费。」他没好气地瞟了我一眼,很自觉地叉起我剩下的:「大小姐还真是娇生惯养。」

「嘻嘻——」我吐了吐舌,脱口辩解道:「谁说的,我记得枣泥蒸糕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我是专门留给你,才不是吃不下。」

好半天,才听见他红着脸,闷头来了一句:

「油嘴滑舌。」

16

这天,子衿登门来找我。

「你疯了。」玻璃花房里,我惊讶地捂住了嘴:「你怎么掺和进这件事了。」

这乱世不太平,青年学生又是一腔热血,前几日街上暴动,老彭一怒之下,下令抓了一批游行示威的学生。

其中就有子衿所在学校的学生。

她今天便是来找我帮忙的。

我知道子衿素来外柔内刚,是个有主意的,时常看那些具有煽动性的书籍报刊,却不知她如此冒进,在学生间宣传也就罢了,竟还策划了这许多类似活动。

「美美,那些学生是无辜的。」子衿秀眉紧蹙:「他们还年轻,我没想到……是我害了他们,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跟……」

忽地,子衿眼角微颤,按住了我的手。

一抬眼,便见林景悄然站在了我身后,神色焦虑,呼吸失稳。

「你怎么来了?」

「刚听张妈说你有些头晕,担心你出事,我就赶回来了。」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温:「美美,现在还难受吗?」

「不、不难受了。」我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子衿,又看向林景,催促道:「你快回去吧。」

这本就是我拿来支开旁人的借口,哪成想张妈竟然通知了林景。

糟糕,又让林景和子衿见面了。

说什么为了我,我看他……他就是知道子衿在这里才专程回来的。

我捂住心口,那里仿佛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美美,你不舒服怎么还强撑着跟我讲话。」子衿见我脸色难看,连忙起身过来搀我:「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美美她怀孕了。」

「美美,这种大事你怎么都不跟我提一嘴。」子衿忙嗔怪道:「真不够意思,我还要当孩子的姨姨呢。」

林景直勾勾地看向子衿,俊朗的脸上微微一笑。

我顿时脸色煞白,非但拒绝林景靠近,还猛然推了他一把。

「美美……」他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

「我说了我没有事。」我不忿地看向他,语气中带上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怒意:「回去,我现在不需要你。」

林景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转瞬即逝,恢复了他一惯的冷漠。

「知道了,大小姐。」

随即僵着身子转身大步走出花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噎,张了张嘴,还是负气地扭过头去。

17

「吵架了?你干嘛说这些话气他。」

子衿了然地看着我:

「林副官专门跑回来关心你诶,难怪你一回国就要嫁给他,体贴还长得帅,果然要先下手为强啊。」

我闷闷地搅了搅茶匙:

「他这么好,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帮忙啊。」

「我和林副官又不熟。美美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一口一个林副官的,怎么不熟了,我记得以前在华星女校读书的时候,他可没少给你捎带东西。」

「哪有啊,美美你是不是记错了。」子衿微微诧异:「不要乱说了啦,我和林副官只见过一两面啊。」

我又向子衿询问了一些细节,她的确是在大半年前才开始和林景有所接触。

怪了,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那会儿在学校一周总会撞见林景两三次,每次他都说是来给子衿送东西,不是带饭带书就是送些时兴的小玩意。

遇见的次数多了,又加上没少蹭他送给子衿的东西,我总有些过意不去,还顺便请他去食堂吃过几次便饭。

「所以你父亲和林景没什么交情,也从来没有托付他顺路到学校照看你?」

子衿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藏不住心事,骗不了人。

我一愣,岔开话题:

「我们讨论他这么多做什么,要说起这些优点,周皓哪样不比林景强。家里有钱有声望,人又懂情趣还专情……

你就知足吧,要是有个周皓喜欢我,我马上就屁颠屁颠跟过去了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倏地听见一声清脆的「哐呲」破裂声。

我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循声望去,林景冷冷伫立在离我一丈远处,沉着脸,眼神阴郁渗人。

指间乳白色和红色的液体交织、滴落,地上全是沾满了这诡异颜色液体的玻璃碎片。

就在刚刚,他徒手捏爆了装着牛奶的玻璃杯。

这杯热牛奶,原是给我端的。

18

林景生气了。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婚后的那段时光。

他该做的事情一件没少做,却由内而外地克制疏离。

「小姐,姑爷他说今天太忙,中午和晚上都不回来用饭了。」

张妈端上来一道枸杞党参鳗鱼汤,呐呐道:

「姑爷专门交代大小姐多喝点,最是补气血的。」

我瞥了一眼,心里滋味杂陈。

又是这样,人前冷漠人后关心,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大别扭呢。

就这样吧,我不care。

「老彭呢,这阵子也不见他回来吃饭。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忙,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老爷他……」张妈犹豫道:「又纳了一门新妾。」

「都二十几个了还纳,家里嫌大米多啊。」我吐槽道:「什么人?」

「听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个子高高的,还会打篮球。」

张妈一说我便有些印象了,这个女学生在老彭去世前最得他心,跟了好几年。

只是后来她失踪,没多久老彭急病去世。

说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那也不成啊,这把年纪了还不知节制。」

我娘死的早,老彭虽然不续弦,却也没寡着,小老婆就讨了二十几房,最大的三十来岁,最小的十五六岁,分配在大大小小的宅子里。

莺燕环绕,声色犬马。

后面的弟弟单我见过的就有大弟二弟三弟,后头实在懒得见了,见了也记不住。

外面总猜老彭这司令位置,迟早要传给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们中的某一个。

可惜他们猜错了,老彭前世急病去世没多久,林景就夺了权,这些弟弟光有野心,没一个顶用的,被收拾得屁滚尿流。

「张妈,盛点冰镇绿豆汤酸梅汁什么的。」我眼珠一转:「拿去给老彭消消暑。」

子衿的嘱托得快些办,学生们已经关了五天,再晚会可能要危及性命了。

这是个忧伤的后续。

我连正厅都没进得去,堂堂司令府大小姐,被亲爹轰(bushi)…给请了出来。

「大小姐请回家吧。」门口守卫一脸为难:「别让我们难做。」

回什么回,这个不喝,不还有另一个吗。

19

我拔脚就去了司令官邸找林景。

推门进去的时候,林景还没反应过来,站在桌前头也不抬: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

「你有自己的办公室了啊。」我打断他,随意拿起桌上摆着的书看:「我记得你英文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要看书?」

上一世他英文说的比我这海归还溜,去租界和那些洋人谈判的时候可以说是谈笑自若,浑身闪闪发光。

还真是不一样了啊,也难怪,毕竟结婚早了五年。

我这才发现,自己对现在的林景其实了解甚少。

他夺过书,干巴巴地唤了我一声「大小姐有事?」

「手还疼不疼?」

我抓过他的手查看,上次还好我机灵,马上拉着他冲了凉水上药,现在虽然还有些红肿,看起来倒是快好了:

「还生气呢,你这人咋这么小心眼。」

林景哼了一声,忙不迭把手抽走,侧过脸不看我。

罢了,谁让我有错在先,还能咋地,哄呗。

「那会就是随口说的,别放在心上。

好吧好吧,我错了,跟你道歉好不好。」

……

软话硬话说了一箩筐,某人的脸色渐渐由霁转晴。

果然,下一秒我一句「阿景,我肚子疼」,就让他彻底破功了。

见我没事,林景收起担忧的神色,直起腰不忿道:「又用这招骗我。」

「没有啊。」我一脸无辜:「孩子见你理我就不闹腾了,多贴心。」

他默了默,忽然问我。

「美美,如果没有孩子,你会嫁给我吗?」

20

「当然不会。」我白了林景一眼,这不是废话吗:「没孩子你也不娶我啊。」

眼见得他的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殆尽,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林景,你不会觉得我和周皓有点什么吧。」我收了玩笑的心思。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周身倏地散发出冷仄的的气息。

「……不是吗?」

「你疯了,周皓喜欢的是子衿。」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么冤枉。

21

「我知道啊。」

林景身体一僵,脸色苍白得吓人:

「要不是周皓喜欢的是申子衿,美美怎么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我。」

我呼吸一窒,发出一声冷笑:

「那你倒是说说,我和周皓有什么事。」

「在国外留学那段时间,周皓先和美美在一起,后面又因为申子衿负心分手。他以为回到国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美美顾全两家面子还有申子衿可以闭口不提——」

他句句紧逼,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下一秒被顺势猛然抵在墙上。

「但美美现在已经嫁给我了,难道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讲吗?」

一只手重重地压在我右上方,将我牢牢困在他的臂弯间,进退不得。

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可黑暗中面前人眼底压抑的情绪和发红的眼尾是如此清晰,让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愣了一瞬,半垂下眼帘,没有否认。

22

这件事说来话长。

刚赴美留学的时候,我也算是校内小小的风云人物,性格高调又骄纵,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和不满。

那段时间,我仿佛被所有人忽视,背后到处都是充满恶意的闲言碎语。

我堂堂彭家大小姐,怎么受得了这委屈,趁着下课把带头女生的小腿打折了。

可那些人心里并不服气,手段花样层出不穷。

在事情进一步升级之前,周皓正好来同校留学,一切才有了转机。

「你真是……不知变通。」他听说了这件事,恨铁不成钢般连连摇头:「看我的吧。」

周皓遂以我男友的名义周旋,他家开商行的,在和洋人打交道这事上自然比我得心应手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几个女生后来还跑来同我道歉。

周皓只待了小半年,一听说子衿身边有追求者,二话不说又跑了回去。

而我嫌麻烦,又计划着一年后转学到另一所州立女学,并没有过多解释。

今日林景不提,我完全想不到自己在他人眼中竟然“被分手”。

我明明又美又飒,看起来不像甩人的那个吗?

天啦噜,心塞了。

23

听完我的说法,林景满脸愕然,像半截木头似的愣愣地杵在那里。

「怎么,不信啊。」我使劲推了推他:「那你去找周皓对质——」

话音未落,身下骤然空悬,他俯身一压,蛮横地撬开唇瓣齿关,长驱直入,在腰侧和身下游移的大掌侵略性极强,仿佛要将我一起拉入地狱一般。

大脑一片空白,周身热烫得吓人,意识到他剧烈起伏的情绪,我放弃了反抗。

颤栗着,发出了细细碎碎的暧昧喘息。

林景顿了顿,倏地将我又往上托了托,轻颤着越压越紧。

更兴奋了。

最后一刻,我惩罚性地咬破了他的唇。

「美美——」林景的双眸湿漉漉地望着我,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股子意犹未尽的委屈样是怎么回事啦?我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美美说的我都信。对不起,我一直误会了。」

他抚摸着我的侧脸,嘴角噙起笑,「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谁跟你说的这些事,误会多久了?」

林景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是有同在那边读书的人回国时传了风声回来,后来派人打探也是这样,他就信了。

「我早该亲口问你的。」

「谁让你不长嘴了,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撇了撇嘴。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如平地惊雷般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上一世,林景是不是也这般误会我,才会在那时忽然和我疏远,又毫不客气地对付周皓?

那时我和他已到水火不容的境地,每每吵架,我将周皓拿来和林景对比,从出身到容貌性情,一捧一踩,嘴里没一句好话。

难怪他总是脸色铁青地摔门而去,冷战没几天,又忍不住寻借口来找我。

在我心里,林景是妄图介入别人爱情的恶毒反派,玩弄权术欺骗感情,妥妥的渣男。

可若是,一切都是为了我呢?

「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又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怎么会知道呢。

我稳了稳心神。

「对了,都忘记正事了,我今天来是为了——」

「那些学生晚一点就会放出去了。」林景揽过我的腰,语气亲昵,「夫人放心。」

我不太适应他的转变,走到门口时还趔趄了一下。

敢情这一世走的剧情是先婚后爱,土甜土甜的。

24

误会解开后,我和林景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刚过了几天受宠若惊的安生日子,远在东北的大帅忽然派了个陆督军过来。

这陆督军一向与我爹不对付,处处找茬生事。

上一世老彭死后,林景就是在陆督军的扶植下,一步步取代老彭的位置。

陆督军来的第一天,就给了老彭一个下马威。

好好的接风宴不来,他搂着老彭的新姨太在夜总会里喝酒听歌,好不快活。

新姨太还是个学生,下了学走在街上就被搂腰上马强抢了去。

老彭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甘心就这样将人送出去,犹豫再三,还是腆着脸亲自去了督军府一趟。

此后二人在事务上摩擦更甚,谁都不愿让对方半分。

可谁也没想到,陆督军竟然敢动我。

这天深夜,我忽然接到一通电话,那头压着嗓子十分慌张:

「大小姐,彭司令遭到了暗杀,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抢救,您能不能马上来一趟。」

我登时清醒过来,半信半疑地放下话筒。

偏偏此时林景不在家,拨了几次电话到司令处也不见人接。

我心里着急,也顾不得事情真假,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刚出门,一个黄包车夫迎了上来,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

「坐车吗小姐?」

「去平安医院。」我不疑有他。

那车夫左拐右拐,待我发觉不对时,他一记手刀敲晕了我。

再醒来,我被绑在放火药的仓库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25

陆督军的心思十分好猜。

我和老彭的新姨太一样,都是被他捉来立威的。

老彭要不就还像上次那样低下头求他

要不便直接动手把我抢回来,他一样可以以此为借口折辱。

林景带人冲进仓库的时候,我没有丝毫意外。

只是双方火拼的场面过于血腥,我一紧张,来不及吃药,心脏病发作得十分不是时候。

胸部烧心般疼痛,麻木蔓延至全身,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入眼即是一片雪白。

恰好听见某人嘶哑着嗓子说:

「麻烦把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你说什么……」

我半撑着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身血迹的男人,浑身泛冷。

26

子衿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美美,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拿出一个保温桶,「我炖了点鸡汤,你喝点再睡。」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喝下去。

「他……一直在门外站着。」子衿观察着我的脸色。

「提要杀我孩子的人干嘛。」我手中的汤匙一顿,「晦气。」

要不是我醒得早,肚子里这颗小豆芽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我也不是要替他狡辩什么,美美你当时昏迷着不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你。」

「那你说。」

「当时送你到医院,林副官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一个劲地揪着医生问你会不会死,医生说抢救及时你身体素质也还不错,没什么大问题。

又随口提了一句分娩可能会心衰,要慎重对待,林副官就急得不得了,才说了那句话。

他可能只是太在意你了吧。」

我皱了皱眉,之前的一切恍如电影般一帧帧飞快而过。

思索良久,我轻声道:「子衿,你帮我叫他进来吧,我有事情和他单独说。」

「美美,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林景走到床前,一步一步,像踩在我心上。

「那天的事情,你听我解释……」

我冷漠地打断,面露讥笑,抬眼望向他眼底深处:

「林副官,或者我应该称呼你,林司令?」

重生的不止我一个。

林景也重生了。

26

林景眸间的光亮一瞬间黯淡下去。

「你都知道了。」他承认了。

我的先天心脏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发作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上一世还是我熬夜多了心音杂乱,去医院检查时才一起查了出来,一发现就是二尖瓣中度脱垂。

医生建议我暂时先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手术。

谁想到这成了我的催命符,没过几个月我就病情加重横死街头。

所以这一世的林景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我有病。

除非,他早就见过我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

「是什么时候?」我顾自猜测道,「在我们酒店遇见之前吗?」

他点头:「婚礼那天,我就知道大小姐也回来了。」

那么早啊……我像是被一盆凉水倾头而下,浑身冷透了。

难怪那件敬酒的旗袍和以前我设计那件一模一样。

「装这么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一股苦涩的滋味直在我舌尖打转。

「对啊。」林景应声。

我倏地抬起头,见他脸上青白参互,线条崩的死紧,眼底晦暗不明。

「大小姐真是单纯,随便骗骗就又上钩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两次都折在我手里。真是……傻得可怜。」

林景在我耳边发出一声刻薄的嘲笑,抬手想触摸我。

我一闪躲了过去。

他落了空,自讨没趣地放下手,手指越捏越紧。

「你撒谎,若是如此你根本不必对我百般纵容,有求必应。」我板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小姐,我上辈子也待你不错啊。」他眯了眯眼,「我利用你,逼死你,不管有意无意,害死无辜之人,本就存着几分愧疚。

况且大小姐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不是吗?」

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我一脸木然地听着,直到他末了一句「补偿大小姐,是我该做的。」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登时回荡在病房里。

他一时不防,趔趄了两步,白玉面上顷刻浮起一片红肿。

我背过身,咬牙道:

「滚。」

27

摊牌后不久,林景加入了陆督军的阵营。

他搬出了彭府,不再需要继续利用我,背靠老彭的势力往上爬。

老彭心疼我,整日小胡子一翘一翘地一口一个骂着「龟孙子」、「白眼狼」……

却又拿林景没办法。

那日打给我的电话,一半真一半假。

老彭的确遭到了暗杀,枪伤在腰侧,还是一个我万万想不到的人下的手——老彭的新姨太。

她是陆督军放在老彭身边的一枚暗棋,不知为何才刚埋下没多久便突然发动。

林景趁着老彭养伤,火速将他在军中的势力盘剥了个大半。

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重生什么都没有改变。

随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双方之间也越来越剑拔弩张。

肚里的娃快六个月大的时候,老彭对我说:「美美,该走了。」

他找老友安排好了国外的专攻心脏病患者的妇产医生。

我答应了。

继续留下来,非但后续的生产境况不容乐观,我还会成为陆督军威胁老彭的软肋。

离开那天,码头的风很大,吹得头发东驳西倒。

和此刻我的心一样,乱糟糟的。

老彭笑眯眯的朝我挥手:「闺女,去到那边记得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报个信儿。」

我半倚在栏杆旁点头,目光在送行的人群里逡巡良久。

鸣笛声响起。

船快开动的那一瞬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小跑着下了船。

然后,将闪身躲在一堆货箱后面的男人揪了出来。

他来送我走,却不敢见我。

「林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哂然一笑,「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28

上辈子,老彭才不是因为急病去世。

他死于暗杀,还是那个新姨太,多埋伏了几年,顺利得手。

任务完成,所以之后她失踪了,老彭伤重怕我担心怨恨,谎称只是得了急病。

陆督军就算和老彭再不对付,没有上头的授意,他不敢下手。

分明是远在东北的大帅,随着老彭在军中的声望日隆,逐渐生了猜忌之心。

甚至要置老彭于死地。

而林景是老彭先前一力扶植的心腹,正是他们收回老彭在军中的权力和人心过渡的关键。

「其实老彭之后无论哪个亲信上位,都只会是个过渡的傀儡,到后面会被他们一脚踢开。」我目光怔然,「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没让我那些弟弟来对吗?」

「美美……」林景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你不要懂这些事情。

其实他们最理想的人选,是你。

你那些弟弟只是顺带的,我唯一想护住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顿时愣住。

他说的没错,我从小在军队里长大,叔伯都给我几分薄面,又是一介弱质女流,要悄无声息地将人弄掉也最为容易。

29

「最后一个问题。」

我淡淡地瞥向他:

「上辈子,你是误会我喜欢周皓才故意针对打压他的对吗,你根本就不喜欢子衿是不是?」

林景低低地「嗯」了一声。

和我之前想的一样。

他不光误会了我和周皓的关系,还识图破坏周皓和子衿的感情,来达到让周皓“回到”我身边的目的。

真是离大谱,缺大德了。

「美美想要的,我都会帮你拿到手。」他轻声道。

30

「林景,这辈子老彭还在,他是不会愿意你这样牺牲帮他的。」

我斜睨了他一眼,

「况且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不过我想你应该很快也会有大动作。」

他站立在一旁,无声地笑了笑。

事情虽然说清楚了,我还是没有原谅林景,买了下一时间段的船票,按原计划去国外。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治好病后我会回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我咬了咬唇,「如果你侥幸没死,我们……再谈其他。」

我再考虑原不原谅他。

30

三年后。

老远就听见了女儿带着哭腔的小奶音:

「妈妈,妈妈——」

「怎么了?」软乎乎的小身子投入我怀中。

「今天有个人说是我爸爸,我看他长得和照片一样,我就照你说的,狠狠踢了他一脚」

女儿的小脸委委屈屈地皱成了一团:

「可我、我明明还没踢到,他就蹲下来说痛痛……」

「是吗?妈妈帮你去教训他。」

我抬眸看向那个碰瓷的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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