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人间（中篇小说31

                    31

    夜雾濛濛，他感到前身后背都沾上了漏水，后背沁凉沁凉。

    在湿地公园的散步中，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在黑魆魆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的前方一盏灯光，朦朦胧胧地亮着，半眠一样，雾霭氤氲，仿若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但他依然心情愉悦，仿佛鼓满了风的帆船。

    蓦然，一缕隐隐的声音，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侧耳聆听，不错，悠悠扬扬的陶笛声！好像是那天早上散步时听到的声音。他循声望去，远远近近依然黑魆魆的，似墨色充实了天穹，什么也看不见。还是那位天使一般的小姑娘吗？他迈开了脚步，在清凉的湿夜中继续向前走着，手臂、后背上竟不知不觉地拂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露水，凉意沁身。

    走着走着，如他的快步一样，天色也快疾地明亮起来，右边河边寥洼水处的美人蕉也露出了黄亮亮妍丽的面庞，身子的右边隐约地飘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如花坞一样，大大小小的花朵在晨风中随意地摇曳着，花坞深处传出几声婉转的鸟鸣，画眉鸟或是黄瓜咕噜，动听如清纯的金子。

    那陶笛的声音愈来愈清晰了，天籁一般，一会儿咕咕噜噜如涌动的水流，一会儿悠悠扬扬如天际飘渺的白云，起落舒缓，超旷空灵，竟如一条彩带远远地牵着他。他牵着这条彩带愉悦舒缓地向前走着，倏然，如天门洞开，一树红红绿绿蝴蝶一样的合欢花乍然亮在眼前！合欢花，合欢花，在轻风中缓缓地婆娑舞动着，树下还是那位小姑娘，一身月白，一人径自站在那儿，双手捧着陶笛，心无旁骛地双腮翕动着。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

  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

  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

  为藏家儿女带来安康；

  黄昏我站高高的山岗，

  盼望铁路修到我的家乡，

  为雪域高原送来吉祥，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

  ……

  他远远地凝望着，一缕轻阳铺地，他又往前走了走——快步地，顿然，那竟是白芷！

  那是白芷吗？她不是那位天使姑娘吗？他雀跃着小孩一般向她奔去，“白芷，白芷……“

  “喊啥哩！”背上一记重锤，醒了！在室内梦一般的荧光灯下，顺卿陌生、恼火地看着他！空调沙沙地响着，一片静然冷然，他瞥了一眼顺卿，踽踽地到另一间卧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