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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我爹是皇城里远近闻名的郎中。
他特制的琉璃丸更是女子美容秘药，买药的人从店门前排到了城门口。
就连宫内的贵人都宣他进宫为其供药。
可这一去就没了音信。
后来，坊间传闻我爹进宫得罪了娘娘，他被凌迟处死，皇城的官兵也杀到了我家门前。
我侥幸逃脱，成为了宫内浣衣坊的小宫女。
她不知道的是，会制药的从来不止我爹一人。
1.
去华安宫送浣洗的衣裳时正碰到宫内的那位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满地跪着的宫女就算被花瓶的碎片划破脸颊也不敢说话。
“本宫日日用着琉璃丸怎么会生出白发！定是你们这些废物没有用心服侍！”
容贵妃在这后宫中是独一位的受宠，亦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奈何美人也会迟暮。
近日宫内进了诸多年轻貌美的秀女，虽然帝君目前尚未宠幸过任何一位秀女，但这已经足够让容贵妃怒不可遏。
没人接过我手中送来的服饰，我只得远远的站在宫门口等着。
此时却远远的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喝唱声，我连忙低头跪下。
一阵风从我旁边拂过，却在我身侧稍加停留，“何处来的香气扑鼻？”
我不敢作答。
所幸他只是感叹一声便径直走了进去。
容贵妃见他到来，到底还是有几分高兴，笑着迎了上去，“皇上，你怎么来了。”
皇帝笑着抱住她，“听闻朕的容儿不太高兴，这不来看看你。”
美人一笑，春光失色，方才的怒容彷佛都是幻觉一般，她娇笑着抚在皇帝的胸口，“只要虔哥哥记着我，我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谢虔乃是当今圣上的姓名，只有贵妃才可以如此称呼于他。
毕竟两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又是一番浓情蜜意过后皇帝才起身离开。
在场的所有宫人早已跪的双膝酸痛，却无人敢起。
容贵妃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
她身旁的侍女一脸傲慢的将我带到了她的面前。
我低着头跪在她的跟前。
“方才皇上来时，对你说了什么！”
我将从浣衣房带来准备交接的服饰放在身前，“皇上说，娘娘就连衣裳也布满香气。”
我悄悄按压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也弥漫到整个殿上。
她的脸色未明，看不出情绪。
我以头点地的磕着头说道，“小奴有错！偶然在宫中见过娘娘天人之姿，当在浣衣房洗衣时见到娘娘的宫装便情不自禁的给娘娘的衣裳上布上了花露，小奴在宫外时家里就是干这一行当，似娘娘这样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理应配上专属的花露才是！”
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直磕得我开始眼冒金星，她才叫我停下。
她抚着自己的衣裳，有几分满意的样子。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怯懦的抬起头，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脸，小眼睛大鼻头，只余下肤色尚算白皙。
就跟殿内其他侍女一样，普人之姿，转眼就能够被人忘之脑外的长相。
她满意的点点头。
“从今日起，你就来我华安宫专门负责给我调香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带着刚升到宫内做婢女的欣喜模样回答，“奴婢芙草。
但实际上，我的名字并不叫芙草。
我也不是什么调香的世家子。
我只是一个死在容贵妃手中的江湖游医的女儿。
2.
我爹是一个制药之术高超的江湖游医。
他从小带着我走南闯北到处行医，带我看遍了世间山色。
在我十三岁那年，他为了让我不在居无定所，定居在了皇城。
诞辰那日，他见我风吹日晒一副黑瘦模样，潜心研制为我制作了一味琉璃丹。
使用之后可使身体强壮，通气活血。
不过使用之后我的肌肤越发雪白，肤若凝脂，整个人从假小子变成了娇娇小姑娘。
附近的人都见着我的变化，就这传出了这丹药可美容的功效。
也就是这琉璃丹打开了他的名声。
一时之间甚至有价无市。
只因为这味丹药制作起来并不简单，差一味药材差一分份量就达不到效果。
就连宫内的贵人听说了都请了我爹去宫内制药。
可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起初，我爹还会托人给我带回来书信报平安。
他说，宫内的贵人非常赏识他，甚至有意让他进入太医院，但是他不愿意，他还是愿意自由自在的带着女儿当自己的江湖郎中。
他说，贵人知道他有女儿，赏赐了他不少女儿家用的饰物，他都好好的收着呢，就等着出宫回家那一天拿给我。
他说，他在宫内治好了一位宫内贵人家的小少爷，与他分外投缘，还与他成为了忘年交的朋友。
再到后来，却没有了第四封书信。
只有前来药坊打砸的官兵。
平日与我交好的小姑娘早早的给我报了信，我才躲过了一劫。
后来我才知道，宫里传出消息，我爹冒犯了贵人，偷拿贵重物品，早已被凌迟处死。
可我爹从来便不是那种人。
他还等着出宫见我呢。
后来，我在皇城游历行医时，救了一个外逃的小姑娘。
而她，正要进宫做宫女。
3.
容贵妃在宫内从无对手。
皇帝广纳秀女，也只不过是为了堵住大臣们的嘴。
受宠的从来只有她。
可多年来的独宠后宫到底没能让她怀上子嗣，至于原因，太医也说不上所以然。
气得她砍了好几个太医的头。
可此事，却让她和皇帝之间有了一丝小裂痕。
她一直以来骄纵惯了，在天子眼中不过小打小闹，有时是有几分可爱的。
可现当头，朝前对她的微词颇多。
无数的折子上来都在说着皇帝子嗣微薄，后宫却只有一位贵妃，理应开枝散叶。
说到底不过是她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替她兜底。
而她自己又最是善妒，见不得旁人亲近皇上。
就连自己宫内的婢女都特意挑选的其貌不扬的贴身服侍，可就算如此，倘若被她知道皇上与谁多说了两句话，那也是要被她问责的。
可这当头，她却砍了两个太医的头。
太医不像宫内的婢女，可以任她打骂。
太医到底是官身。
她却随意砍杀。
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皇上刚走，太傅夫人便带着一位穿着秀女服的小姑娘来到了华安宫。
“乖女儿，方才怎么见着皇上气冲冲的走了？”
贵妃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小姑娘，不耐烦的说道，“不过是砍了两个太医的头，不是什么大事。”
“母亲今日来所为何事？”
容夫人径直坐在她的旁边，“女儿呀，你也独宠后宫这么些年了，怎么就没个子嗣。这不，府内的庶女容嫣今年也入了宫，她母亲早亡已被我记到名下，多少得叫你一声姐姐。”
毫不在意她逐渐铁青得脸色，继续说道，“你这个当姐姐的关照一下妹妹，你们姐妹俩在宫内也好共同进退。”
怯生生的小姑娘虽然不如贵妃容姿艳丽，但多少也有些她所没有的楚楚动人。
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见她没有言语，容夫人贴近她的身旁又继续说道，“你可别忘了琉璃丹。”
她虽有意控制音量，但我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怪不得平日如此嚣张跋扈的贵妃遇到太傅夫人却不敢发脾气。
看来另有隐情。
她的指尖握紧，微微发白，无甚表情的说道，“知道了，母亲，我一定好好关照容嫣妹妹。”
“我有些乏了，就不送了。”
说罢看向站的最近的我，“芙草，你代我送送母亲。”
4.
我回来时，贵妃已经发完火正在惩罚婢女。
她见到我，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尖利的嗓音对我说道“芙草，本宫怎么觉着，你近日的肌肤比你刚来我宫内时更加好了。”
我忙跪下，“都是托了娘娘的福，不然哪能有奴婢的今天呢。”
她上下打量着我，似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开口说道，“本宫见你倒真是有几分调香的本事，你去替我做件事，事成我自有奖励。”
我伏在地上，佯装高兴的回答道“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奴婢一定办到。”
...
几日后，宫内发生了一件笑事。
新进宫的秀女们，在面见皇上表演才艺时，身上全都散发出阵阵恶臭，才艺表演未开始，皇帝便生气得拂袖而去。
在皇帝途径御花园的路上，容贵妃在花池中央翩翩起舞，伴随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更有无数蝴蝶配合，这一出蝶舞大大的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方才的烦闷一扫而光，两人之间的那点矛盾也消失不见。
...
因着这件事我一下子成了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这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周边的侍女却没有任何多嘴之言。
越是贵妃的近身之人受到惩罚的机会便越多。
这宫内，离她越远，反而越是安全。
可对她而言，离我越近，她越是危险。
5.
她对我所调的香越发依赖。
就连外出都要随身带着香囊。
周身环绕的香气，让她很是享受。
可她不知道的是，一旦没有了这个味道她便会暴躁不安，不管场合的便要发脾气。
这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皇帝依旧独宠她一人，哪怕太傅夫人带着容嫣又来了好几次明里暗里的施压，她都没有任何行动。
贴身服侍她的我却知道，她的琉璃丸快要见底。
她又是从哪来的药呢。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是点着安神香，她都越发的暴躁。
终于见底那天，她罕见的主动召见了太傅夫人。
我在殿外守着只听到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便见到太傅夫人生气的离开了华安宫大殿。
那天华安宫的宫女们，就连呼吸，都得分外的小心翼翼。
不然，可能此生都再也没有呼吸的机会。
...
贵妃虽然没有了琉璃丸，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仍旧是那个世间绝色，可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又一次摔碎镜子后，刚收拾完碎片的我便拿出了我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丹药塞进了嘴里。
见状，她马上抓住我的手问道，“你吃的是什么？”
倘若不是与琉璃丸颜色不同，我丝毫不怀疑她马上便要命人将我抓下去。
我吞下喉间的药丸说道，“启禀娘娘，这是我自己做的治疗哮喘的药，每日都要定时吃才行，娘娘恕罪。”
她听着眼神亮了两分，“你还会医术？”
我羞涩的低了低头，“娘娘说笑了，我哪里会什么医术，只是幼时有人曾教过我几手，为着自己的身体倒是学会了那么一点制药之术。好在这么些年来，我这哮喘倒从未犯过病。”
她却有了几分兴致，“你是说，你只要学一学，便能照着样子做出来？”
我不安的搓了搓手，“不敢保证一模一样，但是做个八九不离十是没问题的。”
她的眼中却好似有了什么主意一般。
6.
容贵妃打着思亲的念头带着我回了太傅府。
府内的装修不可谓不奢华。
我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徐徐的走着，院内九拐八弯不仔细跟着一不小心还会迷路。
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一座掩映在巨树阴影之下的亭台小阁楼。
看着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面却别有洞天。
浓厚的药味从门内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
一位瘦小羸弱的少年手上不停的在磨着药，看向那一旁的成品，分明便是琉璃丸。
桌上的一味味药材，就是琉璃丸的配方。
我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
贵妃谎称有事的带着太傅夫妻两人进了内间，留我一人与少年相伴。
她希望我能就此记住琉璃丸的配方。
这配方就在我的脑子里，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只是我心里需要一个答案。
少年并未搭理我，手上动作仍旧不停，仿若没有思想一般的木头人。
见他如此，我倒也放肆打量起来。
他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一般仆从的料子，反而更像是主子。
贵妃或许为了给我多些时辰，迟迟未归。
我竟有些犯困。
少年只管自己手下的事，更是一眼也未看我。
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四处查看后发现，这竟然堪比一个小小的药坊。
比药坊更加齐全。
让我想起了从前我和阿爹的那个药坊。
我走到药柜门前，一一看着上面标注着的药草，找到了标注着巴果的药格。
轻轻的打开格门，里面空无一物。
我内心颤动。
这就是我爹布置的药坊！
我小的时候不懂，误食巴果，导致拉的天昏地暗几近虚脱。
从此以后，爹的药格子里就再也不放巴果。
我找到了我需要的答案。
少年轻轻的看了我两眼，将身边的药钵朝我递了递，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心中了然，接过药钵便开始研磨。
直到天色渐黑，贵妃才打开了内间的房门。
她见我正在与少年共同制药，脸色好了几分。
我也朝着她点了点头。
7.
我很快便照着琉璃丸的样子做出了丹药。
她不敢第一个试吃。
直到殿内的侍女们普遍都皮肤好了一个度之后，她才意识到我真的做出了香雪琉璃丸。
高兴之余赏赐了我不少宝贝。
对我的信任更甚往昔。
自此也代表着她更不需要她的娘家。
可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只看她个人的地方，没有娘家的助力她始终也只能是个贵妃。
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想到过。
跟在她身边我才知道。
原来先帝定下的帝王人选并不是现在这位。
谢虔能够登上帝位，其中多少也有她的功劳。
不过这细节她却未说。
怪不得能够一直独宠且骄纵。
她自有她的底牌。
可皇帝近日提拔了不少秀女。
他所面临的来自朝堂的压力并不少。
登上帝位已有五年，可始终没有子嗣。
但这只是皇帝的压力，却不是贵妃的压力。
她只在乎自己够不够美。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按照约定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每次见面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任她的美貌多么绝伦，任她的肌肤多么吹弹可破，这都无法解决朝堂上的烦恼。
她只会无止境的索要那唯一的位置。
再好吃的菜，吃多了终究会有厌烦的一天。
更何况，这菜还刺人。
传出皇帝宠幸容嫣的那天，贵妃将宫里所有的花瓶都摔到了地上，包括桌椅也未能幸免。
破碎的花瓶碎片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她浑然未觉。
8.
在她大肆发疯那日，华安宫并没有点燃那一直以来燃着的香片。
好几个侍女也在那日被她发作丢掉了性命。
就连我也被她抽了好几个耳光。
直到她突发恶疾，晕倒在地。
倘若她平日善待身边人，一定会早有人前去报备皇上，可她没有。
直到第二日天亮，我才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慌忙请了太医，可太医也不敢妄下断言。
只说着些才疏学浅的推托之词。
她面部的伤口开始恶化流脓，看着分外可怖，她对此毫无所知。
无人敢告诉她这个消息。
当皇帝急匆匆的来看望她时，她却还在使着小性子，疯狂的控诉着皇帝违背了诺言。
前有贴心小意楚楚动人的容嫣，再对上容贵妃现在面容破碎，状若疯癫的样子。
皇帝心中的天平会偏向谁，显而易见。
最后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贵妃，不然拿你们是问！”
便匆匆离开。
帝王心从来易变。
9.
容贵妃在华安宫里修养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够起身。
这只是个开始。
她到底还是听了太医的话短暂的断了琉璃丹，气色渐渐的好了起来。
整整三个月，她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的是这三个月里，宫里多了好几个贵嫔，婕妤。
而她的妹妹容嫣，自然而然顶替了她的位置。
获得了皇帝最多的宠爱。
甚至怀上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她也成为了除贵妃之外的第二个妃子。
为了庆祝此事，皇帝大摆筵席宴请群臣。
此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贵妃这才知道她心爱的男人在她缠绵病榻时却流连于各个新进宫的女人之间。
又是好一番折腾。
她吐出的鲜血洒满了华安宫的床榻。
夜间从亦华安宫内传出了阵阵的哀泣声。
第二日，她仿若换了人一般，对每个宫女太医都和颜悦色，并叫了我去求皇上来见她一面。
此时，她脸上的伤口早已痊愈，淡的看不见一丝疤痕。
“虔哥哥，我好想你。”
“我不该如此逼你，你是一国之君一定有自己的烦扰，可我却如此不懂事。”
一直以来嚣张跋扈的张扬美人在此时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态再配上她美的惊心动魄的脸，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
到底是多年的爱人，她只要低下一些身姿便能够重获荣宠。
10.
容贵妃重获荣宠后的第一件事，便召见了容嫣。
我亦在旁随伺。
容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此刻也是宫装在身的深宫贵人。
她自然也不复当初的小意腼腆。
虽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可她已经能够姿态从容的站直了身姿与容贵妃处在一个对立面。
贵妃召见，按规矩来说，她理应行跪拜礼。
容嫣却自然的坐下，手扶着并未显怀的小腹说道“姐姐恕罪，皇上说我怀孕了可以不用给任何人下跪，姐姐不会在意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容贵妃面带笑容，“瞧妹妹说的，姐姐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好歹咱们是姐妹，你好便是我好。”
两人一番虚与委蛇看来倒是一派和气。
可只有我才知道，容贵妃那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一次又一次。
果不其然，嫣妃刚走，贵妃便遣散了所有宫人到殿外。
唯独留下了我。
“芙草，我的琉璃丸呢？”
我怯怯的低头回答道，“娘娘大病一场，我害怕是那琉璃丸的问题，也许那琉璃丸不宜多吃，芙草技艺不精...”
她摆摆手，“你做的没问题，本宫早已命人检查过了，与我此前吃的药丸相差无几，速去拿来。”
她不知道的是，琉璃丸，份量之差会有天差地别的影响，此前的大病便是一场警告。
11.
贵妃重获荣宠的消息传出去后，太傅夫人再次带着人来拜访。
不过这次的人，却是上次在府中见过的少年。
两人关上门来说话，却把少年留给了在外间服侍的我。
少年终究开口说话，“你和张少长大夫是什么关系？”
我内心惊讶，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恭敬的回答，“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见我不答，只是叹了口气，就不再言语。
片刻后，两人打开房门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母女两人在房内说了什么，可不久之后替贵妃看诊的太医就变成了她年轻的胞弟。
容启。
便是他的名字。
自然，她也不再需要我这个宫女替她制作琉璃丸。
不过，早已足够。
12.
容启总是借着替贵妃问诊的机会找机会与我说话。
但每次都是那一句话。
我从未回答。
直到那日日暮时分，贵妃嘱咐我送他出宫。
我们并行走在长长的宫道时，他再次问出了那句话。
这次我没有回避，“你说的张少长大夫到底是谁？”
他愣住，思索一阵说道：“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大夫。也算是我的恩师。”
我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张大夫现在何处？”
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13.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嫣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贵妃将她视作眼中钉，可却无计可施。
这宫内盯着她的人太多，容嫣只要出上一点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她。
她苦不堪言，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天子独宠的贵妃。
她忙着在皇帝勉强装作柔顺的样子固宠，根本无心分出手来对付怀孕的容嫣。
直到一个冬日的清晨。
容嫣的清月殿传出流产的消息。
胎儿已经成形，如果顺利诞下这将是本朝的第一个皇子。
帝王大怒，下令宫内彻底清查。
最后，还是在华安宫内搜出大量可使女子流产的药物。
琉璃丸。
据太医检查，其中一味药物便是藏红花。
容贵妃拒不承认。
坐在高位的帝王满脸失望的看着她，“蓉儿，朕以为你变了。”
容贵妃满脸疑惑，她只是收到了容嫣流产的消息，还来不及高兴这件事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臣妾怎么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皇帝怒目，“导致嫣妃流产的丹药在你宫内发现，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说罢，身旁的宫人将那琉璃丸放在了容贵妃面前。
到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长久以来没能怀孕。
她似不敢相信般，拿起面前雪白的药丸，“不可能！这怎么会使人流产！绝对不可能！”
一旁的太医院院首恭敬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药丸中含有一味藏红花，少量食用可美白养颜，但若是长期使用会导致女子难以怀有身孕，而已孕女子则会导致流产。”
她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失态的跌坐在地上，甚至没有为自己进行辩解。
她一直服用的美容药竟然是让她多年来无法怀孕的原因。
一种窒息感袭上心头，整个华安宫冷清又寂寥。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自己赌上一切也要选择的昔日爱人今日却横眉冷目的指责她，为了其他女人的孩子指责她。
看她失神的样子，皇帝到底有几分不忍，“蓉儿，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但是你谋害皇嗣却是万万不可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流出了泪水。
而她最后的去处，只有冷宫。
13.
华安宫正式易主，新的主人便是新晋宠妃，容嫣。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狠人。
也是个比容贵妃有脑子的人。
当她还是个没有位分的秀女时，送她回秀兰宫的路上她曾笑着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站上蓉姐姐的位置，你信我吗？”
我站在逆光处，笑了笑，“我相信你，小嫣。”
我与她，早已相识数年。
14.
我再去看容贵妃时，是跟在容嫣身后，作为她的贴身侍女。
此时的我已不是当初跟在容贵妃身边那个面貌普通的宫女。
我将面上的装饰全都取了下来，我看着还是我，但却已经大变。
容嫣已经又怀上了孩子，只要等孩子生下来，皇帝承诺封她为贵妃。
被关在冷宫的容贵妃，哦不，应该叫她蓉嫔。
她已经状若疯癫，浑身脏污，谁都认不出这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容贵妃。
我为她点上了最后一份安神香，这份香无色无味，却可以催发我之前在她殿里所燃的香在她体内积蓄的毒性以及她长久以来所食用的琉璃丸所带来的积病。
药物本就相生相克，任何药物都不适宜长期使用。
可她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还为了而害死了我爹。
香粉燃尽后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来查都查不出结果。
她看着我站在容嫣身后，指着我大骂道，“好你个贱蹄子，要不是我提拔你，你现在还在浣衣房洗衣服，看我倒台了马上就换主人是吧，狗都比你忠心。”
容嫣却笑了笑，“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她，你也没有今天，你还得好好感谢她。”
说着，把玩着手中的珠钗，眼神晦暗，“我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在府内时命人打死了我娘，没有对你的恨意，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她好似一下子想起了容嫣的脸，指着她骂道，“原来你是那个小娼妇的女儿，我就说怎么如此眼熟，我当初就该命人将你一起打死。”
容嫣将手中的珠钗丢到地上，不屑的看着她，“可惜，你没那机会。”
说罢，看了看我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冷宫大门。
冷宫内只剩下我和蓉嫔。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此时却扒着我的裤脚，“芙草，你在我宫内时，我待你不薄吧，你救我出去，只要你帮我出去，我就让皇上封你做一等宫女，只要你去帮我叫来皇上。”
我看着她，嘴角上翘，笑了出来。
“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都到现在了，你觉得你要能出来，我和容嫣还是在这冷宫看你吗？”
“我爹张少正，你还记得吗？”
“当初若不是你，他该回来给我过十四岁生日的。”
她杀的人太多，提到我爹，她都记不得姓名了。
“当初他替你制作琉璃丸时，是否告诉过你，此药不宜过多服用？”
“可惜，你从来都不听任何人的话。这话，我在替你做药时，也告诉过你。”
她好像终于理解，挣扎着起身便要抓我的脸。
我轻巧后退便避开了她。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已多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又哪来的力气袭击我呢。
她愤恨的看着我，“我总有一天会出去的，虔哥哥会放我出去的，我的父亲会托人来救我的。”
“你要是能出去，那为何这几个月以来，从没人来看过你，你的虔哥哥，你的父亲，为何从不来看你呢？”
我把玩着鬓边的碎发，笑着说道，“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十个月后，容嫣就是新的容贵妃。你的弟弟容启现在也是太医院的左院判了，这些可都多亏了容嫣呢。”
“你现在不过是个弃子。”
相比起高傲冷漠罔顾人命不听话的容蓉，看着柔弱又乖巧的容嫣明显是个更优的选择对象。
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容家来说。
15.
后来，容嫔在冷宫里疯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她拿着不知道哪来的珠钗刺伤了自己视若珍宝的脸。
恰好那日皇帝临时起意想起了去冷宫看她。
满脸狰狞的她硬是将皇帝划了好几个血口子。
气得皇帝将她贬为庶民，永远禁闭在冷宫之中。
没过两天，便被人发现死状凄惨的死在了冷宫之中。
至此，已到了我该悄悄退场的时候。
十个月后，当我在江城游历时，偶然听闻太傅之女荣登贵妃之位。
至少，她得到了她要的东西，而我也终获自由。
16.
容启番外
我是太傅家的嫡子。
我还有一个嫡姐容蓉。
姐姐一直是父母的骄傲。
她的美貌名动皇城，就连宫里的太子和好几个皇子们都对她心动不已。
不过最后太子早逝，姐姐最喜欢的那个皇子登上了帝位。
我的姐姐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贵妃。
反观我自己，从小便沉默寡言，身体虚弱，甚至患有癫病。
发作时分外可怖的癫病，连我的娘亲都会远远避开。
我甚少走出我自己的院子。
到后来，父亲接了一位民间的江湖游医住进了府里。
他就住在我的隔壁。
我本十分不喜，可母亲说这是嫡姐的要求。
没有办法，只有随了他去。
可那日我突发癫疾，痛苦万分。
这一出吓坏了伺候的仆从，正逢那时他从我的院门前路过。
轻轻两针便缓解了我的症状。
那时的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病是有的治的。
这位张大夫不同于以往府里请来的大夫。
至少不是那些只知道让我喝苦药的黑脸老头子。
他会细细的给我讲着每一味药都有着什么作用，是如何缓解我的痛苦。
那是第一次，我生平对一样东西有兴趣。
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展现出善意。
府里的人都害怕我的癫病。
他们都不敢接近我，只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
他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可以通过食用药物和针灸来改善。
他本在替姐姐做着一种据说十分有用的药丸，不过他却告诉我们，这种药不适宜多吃。
可姐姐根本不在乎，只要他做的越多越好。
我每日跟着他也学会了这种药的做法。
他也教会了我该如何应对我的癫病。
我开始展现出对医术的兴趣。
我记得，母亲发现的那日分外惊喜。
也许在她眼里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儿子终于有了点用处。
后来，他们送走了张大夫。
我又只剩下一个人。
我开始自己试着去看医书，去找富有盛名的太医学习。
而替嫡姐做药的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本想试着劝劝嫡姐，可她从来便不听我的话。
府里没人听我的话。
再后来家里送了一位记在母亲名下的庶女进宫当秀女。
姐姐与家里爆发了很大的一场矛盾。
父母便要我断掉姐姐的琉璃丸，这琉璃丸从今以后便只给庶女吃。
其实，这琉璃丸多吃无益，我不理解为何他们对此如何痴迷。
姐姐断了琉璃丸后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回府和父母详谈，却将地点定在了我的制药阁。
那侍女看着分外普通的样子，但眼神却熠熠发光，不像一个侍女的样子。
这药阁，还是当初张大夫布置的样子，也是他当初制药的地方。
我并未理会她，她却自己在药阁内走动起来。
我眼看着她拉开了一个特殊的格子。
张大夫曾经告诉我，他有一个女儿，为了他的女儿，他将药阁的一个格子给空置了出去，就是因为女儿贪吃，坏了身体。
那时我只知道我好生羡慕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那时，我便猜测着这个侍女并不简单。
后来，母亲求着姐姐在太医院为我谋了个职位，专门替姐姐把脉。
我终于鼓起勇气和她搭了话。
也就是到时，我才知道，张大夫并没能回家陪女儿，而是从太傅府走后便殒了命。
我现在已经不是幼时那懵懂的少年。
我自然知道这都是因为姐姐。
我那美若天仙却心如蛇蝎的姐姐。
送进宫的庶女怀孕了，姐姐更是加大了对琉璃丸的需求。
当然那位庶女也有在日常食用着这琉璃丸。
到底是有着血脉的亲缘关系，我告诉了那庶女此药不宜在怀孕期间食用的消息。
她却笑着对我说，“谢谢容太医，不过我心里有数。”
我并未告诉姐姐此事。
她大概也是不会听的。
到后来，姐姐被打入冷宫，原因则是谋害皇嗣。
我知道，她并没有。
若说真要怪谁，大抵是我，可她到底没有把我供出去。
我甚至升了官，成为了院判，可以说是史上最年轻的院判。
可我并不高兴，我对这一切都毫无感觉。
我突然好想出去闯一闯，出去看一看。
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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